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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里，淚水無聲地滑落，浸濕了枕頭。我為家庭付出的一切，似乎永遠比不上弟弟的存在本身。

  第二天是周六，我一大早就開車回了桂花屯。三個小時車程，我腦子里亂糟糟的，既想立刻見到父母問個明白，又害怕面對那個已經(jīng)不屬于我們的家。

  老屋前的桂花樹還在，只是樹下堆著雜亂的紙箱和打包好的家具。母親坐在門檻上剝毛豆，背影佝僂得像只蝦米。父親則在院子里來回踱步，檢查還有哪些家當可以變賣。

  “爸，媽?！蔽逸p聲喚道。

  母親抬頭，眼里閃過一絲驚喜，隨即又黯淡下去：“怎么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br />
  “回來看看?！蔽噎h(huán)顧四周，心像被什么東西揪緊了，“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你弟明天來接我們?！备赣H接過話頭，聲音沙啞，“新房主下周來收房。”

  我看著他們花白的頭發(fā)，布滿皺紋的臉，突然什么質問的話都說不出了。他們也是這場觀念的受害者，被“傳宗接代”的思想綁架了一輩子。

  “先去我那兒住段時間吧。”我說，聲音不大，但足夠堅定。

  母親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周濤他...同意嗎？”

  “我的家，我能做主?！蔽艺f了謊，一個明知很快就會拆穿的謊。

  幫父母收拾行李時，我發(fā)現(xiàn)母親偷偷抹了好幾次眼淚。這個我從小長大的家，每一寸土地都浸透著回憶。墻角有我小時候量身高劃的線，廚房門框上有田磊調皮刻下的刀痕，院子里的石磨停轉多年，卻依然立在原處。

  “媽，真的非要賣掉不可嗎？”我終于還是問出了口。

  母親長嘆一聲：“你弟那邊...女方家要求必須在城里有房，否則婚事就黃了。我們也沒辦法...”

  “那你們以后住哪兒？總不能一直租房子吧？”

  “你弟說了，等他那邊安頓好，就接我們過去?！蹦赣H說這話時，眼神飄忽，顯然自己也不太相信。

  我沒有戳破。在這種事上，父母寧愿自欺欺人，也要保全兒子的面子。

  回城的路上，父母坐在后座，沉默得像兩尊雕塑。我透過后視鏡看到父親一直望著窗外，眼神空洞。母親則低頭摩挲著一個舊布包，那里面裝著家里的相冊和重要證件。

  “周濤知道我們今天回來嗎？”快到家時，母親突然問。

  “知道?！蔽矣秩隽酥e，手心滲出冷汗。

  車停在地下停車場，我?guī)透改噶嘀欣钌蠘?。電梯?shù)字一層層跳動，我的心也跟著懸得越來越高。

  鑰匙轉動門鎖的那一刻，我祈禱周濤不在家。但門一開，我就看見他坐在客廳沙發(fā)上，面前擺著兩杯茶，似乎早有準備。

  “爸，媽?！敝軡鹕泶蛘泻?，語氣禮貌卻疏離。

  我父母局促地站在門口，像是做錯事的孩子。這種卑微的姿態(tài)刺痛了我的眼睛——在我的記憶里，父母從未如此低聲下氣。

  “先休息一下，我?guī)湍銈儼研欣罘趴头??！蔽以噲D打破尷尬的氣氛。

  周濤卻突然開口：“客房我放了健身器材，沒收拾。要不先住酒店？我已經(jīng)訂好了，就在附近。”

  空氣瞬間凝固。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周濤，他居然提前訂了酒店？這意味著他早就打定主意不讓我父母住進來。

  “住什么酒店？家里有房間?！蔽冶M量保持平靜。

  “那是我的書房和健身房，不是客房。”周濤強調著“我的”兩個字，像一把尖刀扎進我心里。

  我父母的臉色由紅轉白，母親連忙擺手：“住酒店好，方便，不打擾你們年輕人?！?br />
  “媽！”我?guī)缀跻蕹鰜?，“這是你們的女兒家，怎么叫打擾？”

  父親一直沉默著，這時終于開口：“小周考慮得周到，我們住酒店就行?！彼崞鹦欣睿D身就要走。

  那一刻，積聚已久的委屈和憤怒像火山一樣爆發(fā)了。

  “周濤，今天我把話說明白。這房子是你爸媽出的首付不假，但房貸是我們一起還的，家里的裝修、家電是我用積蓄買的。你說這是你的房子，好，那咱們明天就去過戶，把我出的部分還我，我?guī)野謰屪撸　?br />
  周濤顯然沒料到我會如此強硬，一時語塞。

  小主，

  我繼續(xù)道：“是，當初你爸媽想來住，我拒絕了。我承認那是我的錯，我那時剛升職，害怕處理婆媳關系，選擇了逃避。但你呢？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用我的錯誤來懲罰我的父母？”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濤的語氣軟了下來。

  “那是什么意思？”我直視著他的眼睛，“周濤，我田穎這輩子最對得起的就是家人。我拼命工作，努力賺錢，為的就是在家人需要時能幫上一把。今天如果我眼睜睜看著父母無家可歸，我還配做人嗎？”

  客廳里安靜得只剩下空調運作的聲音。父母站在門口，進退兩難。

  周濤長長嘆了口氣：“先住下吧?？头康臇|西我明天收拾?！?br />
  這場爭執(zhí)以他的讓步告終，但裂痕已經(jīng)產(chǎn)生，像玻璃上的碎紋，蔓延開來。

  父母住下的頭幾天，家里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周濤早出晚歸，幾乎不和我父母一起吃飯。父親整天坐在陽臺發(fā)呆，母親則搶著做家務，小心翼翼到近乎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