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棺材板壓不住
一、禍從口出
鐵檻村最窮的破落戶王二狗,在自家后院挖井時,一鎬頭刨出了一具朱漆大棺材。
那天日頭毒得很,王二狗光著膀子,汗珠子順著脊梁溝往下淌。他鉚足了勁兒揮下鎬頭,指望著能挖出水來,結(jié)束全村就他家沒井、天天厚著臉皮去隔壁李寡婦家挑水的尷尬日子。誰知“咣當(dāng)”一聲悶響,鎬頭像是磕在了石頭上,震得他虎口發(fā)麻,緊接著,一股陰冷潮濕的土腥氣混著奇怪的木頭朽味直沖鼻子。
他心里一咯噔,扒開浮土,一抹刺眼的猩紅露了出來。再挖幾鎬,一口棺材的輪廓赫然顯現(xiàn)——朱漆雖斑駁脫落不少,但在黃土里仍紅得扎眼,棺蓋上依稀能看到些褪了色的描金花紋,不是蓮花就是云彩,透著一股子老物件才有的邪性貴氣。
王二狗腿肚子有點轉(zhuǎn)筋。鐵檻村背靠老墳山,地下埋著不知多少代先人,挖出點骨頭壇子、爛棺材板不算稀奇。可這口紅漆棺材,埋得不算深,漆色還能看,明顯年頭不算久遠到爛透,偏偏又不像近幾十年村里誰家用的樣式。更怪的是,棺材周圍三尺內(nèi)的泥土,干得裂口,寸草不生,跟他挖的其他濕漉漉的坑壁形成鮮明對比。
“晦氣!”王二狗啐了一口,心里直罵娘。井是挖不成了,這玩意兒橫在當(dāng)間,總不能在上面打井吧?喝泡尸水?他琢磨著,是原樣埋回去,還是……
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王二狗窮得叮當(dāng)響,家里最值錢的除了兩間漏雨的土坯房,就剩門口那棵不結(jié)果的歪脖棗樹。這棺材看著木料厚實,朱漆描金,就算當(dāng)柴火燒,也比撿來的爛樹枝經(jīng)燒。要是再把棺材板撬開,里頭萬一有點陪葬的銅錢、簪子啥的……
貪念一起,恐懼就退后了。王二狗四下張望,晌午頭,村里人都躲屋里歇晌,他家又偏,鬼影子都沒一個。他搓搓手,跳下坑,用鎬頭刃子抵住棺蓋縫隙,使上了吃奶的勁兒。
“嘎吱——嘣!”
腐朽的棺釘被撬斷,棺蓋松動了一條縫。一股更加濃郁的、難以形容的腐敗氣味涌出,不是單純的尸臭,倒像是陳年中藥柜子混合了爛木頭和鐵銹的味道。王二狗屏住呼吸,用力一掀!
棺蓋被掀開大半,斜靠在坑邊。
王二狗捂著鼻子,探頭往里一瞧。
棺材里沒有他預(yù)想中的白骨或干尸,只有一套疊放整齊的、顏色暗沉如舊血的古代官袍,一頂同樣破舊的烏紗帽端放在官袍上方。官袍之下,隱約有個人形輪廓,但似乎空空癟癟,不似有實體的尸身。官袍心口位置,放著一面巴掌大的銅鏡,鏡面布滿綠銹,昏黃不清。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窮鬼!死都死了還穿身皮擺譜,屁值錢東西沒有!”王二狗大失所望,罵罵咧咧。他不死心,伸手想去拿那面銅鏡,好歹是塊銅。
手指剛碰到冰涼滑膩的鏡緣,異變陡生!
那套官袍突然無風(fēng)自動,袖口、衣擺微微飄拂了一下,仿佛有個看不見的人穿上了它。緊接著,棺中響起一個極其嘶啞、干澀,像是兩塊糙石頭摩擦的聲音,一字一頓,帶著沉眠已久被驚擾的怒意:
“何……人……擾……本……官……清……靜……”
王二狗“嗷”一嗓子,魂飛魄散,連滾爬爬翻出土坑,褲子都濕了一片。他癱在地上,看著那口敞開的朱漆棺材,牙齒得得打顫。青天白日,但那棺材里透出的陰寒,讓他如墜冰窟。
聲音又響起了,這次流暢了一些,但更添威嚴與不耐:“見……本官……為何……不……跪?”
王二狗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就想磕頭求饒。可這多年混跡市井練就的憊懶和一絲殘存的機靈,讓他脫口而出:“跪……跪你?你……你誰啊你?有……有證件嗎?哪個部門的?”
這話一出,棺材里瞬間沒了聲音。連那股陰寒之氣都似乎滯了一滯。
過了足有七八個呼吸那么長,那聲音再次響起,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愕然:“大……大膽!本官乃……乃……”它卡殼了,似乎在努力回想,“本官乃……對了,本官乃幽冥司掌印判官崔……崔什么來著?”聲音里透出明顯的困惑和焦躁,“本官的名諱……怎生記不全了?”
王二狗本來怕得要死,一聽這話,再看那棺材里就一套自說自話的舊官袍,膽氣莫名回來了一絲。這“鬼官”好像腦子不大靈光?連自己叫啥都忘了?
他趴在地上,偷偷抬眼瞄著棺材,哆哆嗦嗦接話:“判……判官大人?您……您不是該在地府嗎?咋跑我家后院來了?還……還就一身衣裳?”
“放肆!”官袍的袖子猛地一甩(盡管并沒人穿著),銅鏡“?!钡剌p響一聲,“本官……本官乃是……乃是奉命巡察陽世,暫……暫棲此棺!對,暫棲!無知草民,非但不跪迎,還出言不遜,驚擾本官法駕,該當(dāng)何罪!”
這官腔打得挺溜,但語氣里的色厲內(nèi)荏,王二狗這號人精居然聽出來幾分。他心思活泛起來:一個連自己名字都記不全、只剩套衣服打官腔的“判官”?還“暫棲”?怕不是個迷路的、掉了隊的,或者……根本就是個沒啥本事的孤魂野鬼,在這兒裝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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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狗的恐懼漸漸被一種混雜著好奇和討價還價本能的心態(tài)取代。他慢慢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也不跪了,就隔著土坑,對著棺材拱了拱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恭敬,但又帶著點試探:“原來是判官老爺,小人王二狗,有眼不識泰山。驚擾了您老,實在是罪過。不過……您老說暫棲,那您啥時候走啊?這……這是我家后院,我還要挖井呢。”
棺材里又是一陣沉默。那官袍似乎“坐”了起來(雖然看不見人),銅鏡飄浮到官袍“面前”,銹跡斑斑的鏡面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幽光。
“走?本官巡察未完,豈能擅離?”聲音變得威嚴起來,“此地方圓百里,生死禍福,皆需本官監(jiān)察筆錄。爾既為本地民戶,便該好生供奉,聽候差遣,待本官功成身退,自有你的好處?!?br />
“供奉?”王二狗一聽要花錢(或東西),窮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