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溫室的加濕器發(fā)出細微的嗡鳴，像青崖山泉眼的流水聲。林羽蹲在育苗架前，指尖懸在靈草種子上方半寸 —— 種皮裂開道細縫，嫩白的根須正從縫里探出來，像嬰兒試探著伸出的手指?！皠偯邦^的根最嬌貴，” 王教授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手里端著杯冒著熱氣的茶，“得像你在村里護春苗那樣，不能碰，不能曬，更不能缺水?！?br />
  林羽縮回手的動作輕如拈羽，指尖還沾著從陽臺帶來的園土。這土是他昨天在小區(qū)花壇里篩的，混了些溫室的營養(yǎng)土，按 “三分舊土七分新” 的比例調(diào)的 —— 就像他現(xiàn)在的日子，三分澤豐村的舊習(xí)慣，七分城里的新規(guī)矩?！啊短跻?guī)則》說‘靈草初萌，如稚子學(xué)步’，” 他翻開線裝書，書頁上的批注被陽光照得發(fā)亮，“原來不管在哪，護根的理都一樣?！?br />
  教授把茶杯放在工作臺的青瓷碟里，杯沿的水汽在玻璃上凝成細珠：“這茶是你帶的谷雨茶，” 茶湯在杯中旋轉(zhuǎn)如太極，“用純凈水沖泡，比在茶店少了些煙火氣，卻更顯本味?！?林羽接過茶杯時，后腰的理療貼傳來溫?zé)岬呐?—— 今天是最后一次理療，醫(yī)生說他的腰椎已歸位，以后只要別太勞累，就能像年輕時那樣彎腰。

  “下午有個植物保護研討會，” 教授翻著日程表，紙張翻動的 “沙沙” 聲像風(fēng)吹過茶園，“有位老中醫(yī)要講草藥炮制，他用的法子跟《太初規(guī)則》里的有些像，你要不要去聽聽？” 林羽的指尖在筆記本上頓了頓 —— 那本青綠色封面的筆記本，已寫了三頁 “靈草日記”，現(xiàn)在正翻到畫著艾草布帶的那頁。

  研討會在研究所的報告廳舉行。林羽找了個靠后的位置坐下，身邊的人都在擺弄平板電腦，屏幕上的 PPT 展示著各種草藥的圖片，像把《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搬進了電子屏。老中醫(yī)上臺時，穿件洗得發(fā)白的對襟褂，手里拎著個藤編藥籃 —— 籃子的紋路和澤豐村的采茶簍極像，“炮制草藥就像給人治病，” 他從籃子里拿出株曬干的靈草，根莖的切口平整如刀削，“《本草綱目》說‘酒蒸則溫，醋炒則斂’，法子雖多，核心就一個：順其性，盡其用?！?br />
  林羽看著老中醫(yī)用竹刀切片的動作，突然想起守泉老漢處理艾草的樣子 —— 也是這樣凝神靜氣，刀刀落在該落的地方。他在筆記本上畫下靈草切片的角度，旁邊標注 “與地面成三十度”，像在村里給茶樹剪枝時做的記號。中場休息時，老中醫(yī)走到他身邊，指著筆記本上的《太初規(guī)則》抄錄：“這字有筋骨，像澤豐村的老槐樹，看著拙，實則有根?！?br />
  “您去過澤豐村？” 林羽合上筆記本的動作如蓋茶簍。老中醫(yī)笑了，眼角的皺紋像水波紋：“二十年前在那采過藥，” 他指著窗外的高樓，“那時候這一帶還是農(nóng)田，我跟你一樣，背著藥簍走在田埂上，覺得城里的樓再高，也高不過青崖山的松樹?！?林羽突然明白，原來每個人心里都有片 “澤豐村”，不管走多遠，那片土地的氣都跟著。

  傍晚從研究所出來時，夕陽把寫字樓的影子拉得很長。林羽沿著人行道慢慢走，手里拎著老中醫(yī)送的草藥圖譜 —— 圖譜的最后一頁畫著靈草的炮制方法，和《太初規(guī)則》里的 “九蒸九曬” 法幾乎一樣，只是用現(xiàn)代術(shù)語寫著 “溫度控制在 60℃，濕度保持 40%”。路過菜市場時，賣菌菇的攤主正收攤，見他過來，塞了把新鮮的艾草：“昨天聽你說要做布帶，這是剛從山里收的，比藥店的鮮?！?br />
  回到小區(qū)時，鄰居張大爺正給盆栽澆水。他的仙人掌擺得整整齊齊，每盆的間距三寸，像列隊的士兵，“小林回來啦？” 水壺的水流在水泥地上畫出蜿蜒的線，像村里的灌溉渠，“你陽臺的花盆漏水，我給你墊了塊石板，跟你那本舊書上畫的泉眼石差不多?！?林羽抬頭望向自家陽臺，果然看見塊青灰色的石板 —— 石板的紋路和青崖山的泉眼石極像，突然覺得這鋼筋水泥的小區(qū)里，藏著不少有心人。

  晚飯煮了碗艾草雞蛋面。艾草是新采的，切碎了撒在面里；雞蛋是菜市場買的土雞蛋，蛋黃黃得像曬谷場的陽光；面條是從超市買的全麥面，據(jù)說比精白面有營養(yǎng)。林羽把面盛進從家里帶來的粗瓷碗，碗沿的缺口還留著澤豐村的煙火氣 —— 這缺口是去年收谷時被石碾磕的，現(xiàn)在卻成了他在城里的念想。

  吃完面，他把剩下的艾草攤在陽臺的竹篩里。竹篩是蘭嬸給的，篩底的竹絲斷了兩根，他用細麻繩綁好了，現(xiàn)在正曬著艾草，像在村里曬茶籽?！懊魈彀寻萑噙M布里，” 他對著靈草幼苗輕聲說，根須已長長了半寸，正往土里扎，“以后你有我的布帶護著，就不怕城里的寒氣了。”

  夜里下起了小雨。林羽被雨滴打在空調(diào)外機的 “嗒嗒” 聲吵醒，起身去陽臺看靈草。幼苗的根須已扎進土里，葉片卻還沒冒頭，像個害羞的孩子。他把育苗盆搬進室內(nèi)，放在窗臺的《太初規(guī)則》旁 —— 書的封面沾著點園土，那是他白天翻書時不小心蹭上的，現(xiàn)在倒像給舊書添了點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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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林羽被樓下的鳥鳴叫醒。推開陽臺門時，看見靈草的葉片終于冒頭了 —— 兩片嫩綠色的子葉，像兩只小手捧著陽光。他趕緊用竹片在盆邊搭了個小棚，棚頂鋪著塊紗布，“這叫‘遮陰棚’，” 他對著幼苗自言自語，像在給澤豐村的孩子們講農(nóng)事，“《太初規(guī)則》說‘新葉怕曬，如雛鳥怕風(fēng)’，得等長出真葉，才能見強光?！?br />
  去研究所的路上，林羽買了份豆?jié){。賣豆?jié){的王嬸正用手機收款，二維碼貼在竹筐上，筐里的豆?jié){杯擺得整整齊齊，“小林今天氣色好，” 她遞過豆?jié){的動作如遞茶，“腰好利索了？” 林羽接過豆?jié){，指尖觸到杯壁的溫度，突然想起在村里喝的艾草茶 —— 原來不管是豆?jié){還是茶，只要帶著暖意，就能熨帖人心。

  溫室里，王教授正對著電腦分析靈草的生長數(shù)據(jù)。屏幕上的曲線圖像跳動的音符，記錄著根須生長的速度、葉片的溫度、土壤的濕度，“你的靈草長得比預(yù)期好，” 教授指著其中一段上升的曲線，“這說明青崖山的土確實適合它，以后可以多摻些舊土?！?林羽在筆記本上寫下 “舊土比例可增至五成”，筆尖劃過紙頁的 “沙沙” 聲，像在澤豐村的田埂上劃下灌溉的記號。

  “有個好消息，” 教授轉(zhuǎn)過電腦屏幕，上面是封郵件，“市里的植物園要辦個鄉(xiāng)土植物展，想請你講講靈草的保護，順便展示你的《太初規(guī)則》?！?林羽的指尖在筆記本上頓了頓，封面上的青綠色在陽光下亮得像茶園的新葉 —— 他想起剛到城里時，對著車窗畫靈草的自己，那時怎么也想不到，有天能在城里講家鄉(xiāng)的草木。

  他摸出手機，給澤豐村的二柱打了個電話。電話接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