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二十章
他猛地抬頭,目光緊緊鎖住江逸風,聲音因壓抑震驚而沙?。骸敖帧?,敢問此牌,您從何處得來?!币粋€“您”字,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
江逸風被這突如其來的肅穆弄得一怔,瞥了眼金符,淡然道:“此物是我?guī)熋盟洠f是帶在身邊或有用處。似乎在東都的某個商會,憑此可支取銀錢?!?br />
“瀚海商會?”汪植語速急促。
“正是此名?!苯蒿L頷首。
汪植深吸一口氣,臉上最后疑慮消散,化為混雜著激動、釋然與肅穆的神情。
他驀然轉(zhuǎn)身,對尚在困惑中的葉開和古樸樹低喝:
“整衣?!?br />
兩人雖不明所以,卻本能地挺直腰背,迅速撫平道袍褶皺。
下一刻,在江逸風錯愕的目光中,汪植率先單膝跪地,抱拳躬身,葉開與古樸樹緊隨其后,三人齊聲,語調(diào)清晰而恭敬:“屬下汪植,葉開,古樸樹,拜見主上?!?br />
江逸風手中的肉干險些滑落,他滿臉不解,虛扶道:“這是何意?快快起身。你們這般舉動,實在令人費解?!?br />
汪植抬頭,眼神灼熱,語氣篤定:“回主上。家?guī)熕酌⑹纺窃?,道號妙法真人。她命我等前來尋訪主上,并嚴令,見人如見師。
我等一切行止,皆以主上之命為尊,縱赴湯蹈火,亦萬死不辭。”
江逸風這才恍然,原是阿史那月遣來之人,阿月這丫頭,心思啥時候變得這般縝密。
他心底泛起暖意,旋即被疑慮覆蓋:“原是阿月遣你們前來。她……如何知曉我在此處?”他自認行蹤隱秘,連朝廷耳目皆未察覺,阿史那月遠在東都,竟能精準遣人至這圍城松州。
汪植聞言,并未即刻回應江逸風的疑問,而是先取出那枚狼頭金符,雙手捧至江逸風面前,神色肅穆:“主上,此物當物歸原主?!?br />
江逸風接過金符,熟悉的沉墜感自掌心傳來,猙獰狼頭的刻痕硌著指腹。
他將金符納入行囊深處,目光再度投向汪植,帶著無聲的詰問。
汪植深吸一氣,將前因徐徐道來。
從阿史那月在東都久候無訊的焦灼,到隴右商隊遇襲的密報,再到密報中提及的神秘年輕胡商以雷霆手段退敵,及其混入商隊后于鄯州銷聲匿跡的蹤跡。
“師父詳加研判,斷定出手之人必是主上無疑。
我又據(jù)主上西行意圖與輿圖痕跡,推斷您最可能取道涼州至松州,再伺機南下。故我等晝夜疾馳,抵松州相候?!?br />
江逸風靜默聆聽,面上未見波瀾,直至汪植言畢,方低應一聲:“哦。”尾音里糅雜了悟與自嘲。終究未能徹底隱匿。救張釗那一箭一刀,竟成阿月尋蹤的引線。
這因果塵緣,終究難斷。
他沉默片刻,抬首時眸中已凝回平素的沉靜,淬出近乎冰冷的決定。
視線掠過汪植、葉開、古樸樹三人,聲調(diào)平穩(wěn)如鐵:“諸位心意,我已明了。阿月遣你們前來,實屬關切過甚。然我此行非比尋常,非為游歷,亦非尋常險途?!?br />
他略作停頓,目光掃過三人年輕而熾熱的面容,語氣加重:“前路乃是九死之地。我此去本未期全身而退,甚或……已備好埋骨異鄉(xiāng)之局。
諸位正值盛年,不必隨我赴此絕境。
且聽一言:就此折返東都,稟明阿月我之去向,請她……勿再掛懷,此即諸位此行終局?!?br />
此言如寒霜驟降,方才相認的微暖頃刻凍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