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一十五章
聽聞……扶州那邊戰(zhàn)況慘烈?!彼蝮赂闪训拇?,憂色幾乎溢出眼底,“那位主上……他若途中聽聞此間兇信,權(quán)衡之下,改道他往……我等這般苦候,豈非……守株待兔?”
話音未落,性情急躁的葉開已按捺不住。他臉上曬傷未愈,眼神卻明亮清澈,且他對汪植的信賴近乎偏執(zhí)。
“古師兄此言差矣,汪師兄何曾失算?師兄既言主上必至松州,自有其理,主上何等人物,豈會因戰(zhàn)火便裹足?說不定……此刻早已悄然入城,不過我等尚未尋得蹤跡?!彼抗庾谱仆断蛲糁玻是笾J(rèn)同。
汪植端坐如鐘,面沉似水,白凈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粗陶碗沿。
他心底的驚濤駭浪,遠(yuǎn)甚兩位師弟所見。
這要尋的主上蹤跡飄渺,松州危局驟起,猶如棋局崩壞。
他比誰都清楚,戰(zhàn)火若真焚至松州,在這孤城尋人無異大海撈針,自身亦危如累卵。
主上啊主上,您究竟身在何方?莫非我汪植此番,真要負(fù)了師父重托? 一股沉重的無力感幾欲將他吞噬。
然他是主心骨,斷不可在師弟面前顯露分毫動搖。
他抬首,目光掃過疑慮的古樸樹與篤信的葉開,竭力讓聲音平穩(wěn)如砥石:“兩位師弟,稍安?!?br />
他略作停頓,字斟句酌,既是安撫,亦是自勉:“古樸樹之慮,有其道理。葉開之言,亦非無據(jù)。主上行蹤,非我等可妄測。
然目下情勢已定,城門緊閉,內(nèi)外隔絕,縱有探尋之心,亦屬徒勞。”
避開師弟的目光,他起身踱至窗邊,透過窗紙破洞窺視外面死寂的街道,唯遠(yuǎn)處軍伍調(diào)動的沉悶聲響,證明此城尚存一息。
“眼下要務(wù),非是無謂猜度,乃是保全己身,靜待其變。我等且安心蟄伏,養(yǎng)精蓄銳。
葉開,你血氣方剛,尤須沉心。古樸樹,你體虛未復(fù),正可趁此靜養(yǎng)?!?br />
旋即轉(zhuǎn)過身,昏黃燈火勾勒出半邊沉毅的輪廓:“待城門重啟,是去是留,再行定奪。若主上真在此城,必有跡可循;若果無緣……亦是天意難違。然在此之前,我等須如磐石定淵,不可自亂方寸。”
話語帶著沉靜的力量。葉開用力頷首,仿佛重獲依憑。古樸樹亦稍緩氣息,憂色雖未褪,至少師兄有了定見。
汪植復(fù)又坐下,拿起冰冷的胡餅,用力咬下,咀嚼著干硬的食物,也咀嚼著心底翻騰的不安。
松州封城第七日。
城內(nèi)的壓抑如鉛云低垂,日益迫人。
市面凋敝,僅余幾家售賣必需之物的鋪子勉力支撐,包括幾家老藥鋪。
江逸風(fēng)所需硫磺、硝石等物,并非尋常藥材,連訪數(shù)家小鋪皆無所獲,終探得城中最大的“濟(jì)世堂”或有存貨。
濟(jì)世堂門面軒敞,藥柜巍然聳立,濃烈苦澀的草藥氣息彌漫如凝固的歲月。
枯瘦如槁木的老掌柜,枯枝般的手指正撥弄著烏亮的算籌。江逸風(fēng)踏入店內(nèi),徑直開口,嗓音低沉:
“掌柜,可有硝石、硫磺、松香、石蠟售賣?”
老掌柜抬了抬松弛的眼皮,打量來人:衣著雖尋常,氣度卻沉靜內(nèi)斂透著貴氣,不似市井白丁。
他緩緩點頭:“有倒是有,皆是煉丹合藥之物,郎君需幾何?” 話音未落,店門輕響,汪植、葉開、古樸樹三人魚貫而入。
連日困居客棧,百無聊賴,汪植憶及師父提到過師祖張果老煉丹軼事,葉開便提議購置材料試手,權(quán)作消遣,古樸樹亦覺有事可做強過枯守。
“掌柜,煩取朱砂、雄黃……另加硝石、木炭各若干?!比~開顯然通曉丹術(shù),開口便是幾樣關(guān)鍵之物。
兩撥人恰在柜臺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