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六章
只見面前之人依禮躬身:“下官婁師德,拜見忠勇侯。”
江逸風(fēng)心中稱奇,大唐名人竟又被自己撞上,含笑還禮:“婁縣尉遠來辛苦。
下人無狀,本侯在此賠罪了?!闭f著竟真拱手一揖。
婁師德側(cè)身避讓,不卑不亢:“侯爺折煞下官,原是下官未曾遞帖,唐突而來。”言談間從容遞上書信與禮單。
江逸風(fēng)展信一看,原是婉兒親筆。
小丫頭用稚嫩筆跡詳細寫著揚州見聞,末了還畫了朵梅花。
禮單則是揚州刺史所備,除卻時鮮特產(chǎn),竟還有珊瑚樹、夜明珠等貴重之物,顯是借機攀附。
“婁縣尉一路勞頓,若不嫌棄,便在寒舍用頓便飯如何?”江逸風(fēng)有心試探。
婁師德略一遲疑:“下官還需回驛館復(fù)命……”
“誒,一頓飯的工夫罷了。”江逸風(fēng)笑道,“本侯對揚州風(fēng)物頗感興趣,正好請教?!?br />
席間,江逸風(fēng)看似隨意問起揚州民生,婁師德對答如流,于漕運、鹽政、農(nóng)事皆有其見地。
更難得的是飲酒時極有分寸,既不過謙推辭,也不狂飲失態(tài)。
蘇小月親自斟來一壺新釀的“火燒春”,笑道:“此酒性烈,婁縣尉嘗嘗?!?br />
婁師德飲盡一杯,面不改色贊道:“入口醇厚,回甘綿長,夫人好手藝。”實則腹中如灼,卻仍端坐如鐘。
江逸風(fēng)忽道:“婁縣尉在江都任上幾年了?”
“回侯爺,整十載矣?!眾鋷煹驴嘈?,“貞觀二十二年中的舉人,至今仍是個縣尉?!?br />
江逸風(fēng)手指輕叩桌案,大腦中飛快閃過,也算你運氣好,再晚幾年那舉人可是被本侯全不予錄用過的,嘴上卻道:“可愿來本侯這梨園任個監(jiān)事?雖非常朝官制,卻是直奉天家的差事。”
婁師德手中酒杯微微一顫。他想起揚州刺史送禮時諂媚的嘴臉,又想到自己十載沉淪下僚……眼前這位侯爺圣眷正隆,更難得的是識人之明。
一杯烈酒涌上心頭,他倏然起身長揖:
“蒙侯爺不棄,某愿效犬馬之勞。”
江逸風(fēng)拊掌大笑:“好,不過你真正的東家乃是天帝天后?!闭f著取出一面金符,“三日后持此符至太常寺尋裴少卿,他自會安排?!?br />
婁師德接過金符,但見上刻“梨園監(jiān)事”四字,背面竟是鳳紋符印,這才知所謂“梨園”竟是天后親設(shè),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旋即又是狂喜——這豈止是攀上高枝,簡直是直上青云。
送走恍在夢中的婁師德后,蘇小月輕聲道:“此人看著老實,夫君何以如此重用?”
江逸風(fēng)望向庭中落花,悠然道:“此人氣度沉凝,遇榮辱而不驚,乃宰相之器。如今暫屈梨園,來日必為大用?!?br />
翌日,太常寺內(nèi)。
裴炎見婁師德持金符而來,心下暗驚。
便對其進行一番考校,待見其人應(yīng)對得體,于錢糧調(diào)度、人事安排皆頗有章法,不由嘆服:“侯爺慧眼,不得不服?!?br />
而揚州刺史得知婁師德竟被留在東都重用,驚得打碎了一套越窯茶具,連夜修書致賀,字里行間盡是諂媚之詞。
婁師德接手梨園監(jiān)事后,果然將一應(yīng)事務(wù)打理得井井有條。
更妙的是他深諳為官之道,既不過分巴結(jié)裴炎,也不刻意疏遠韋琨,竟在兩大勢力間游刃有余。
連武則天聽聞后都笑對江逸風(fēng)道:“江卿薦的這個婁師德,倒是個妙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