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不甘心，卻也深知武氏此刻圣眷正濃，鋒芒不可直攖，形勢比人強。

  “淑妃殿下，武昭儀遣人送來了東西?！辟N身宮女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精致的紫檀木匣進來。

  蕭淑妃眉頭微蹙，帶著一絲戒備：“是什么？”

  宮女打開匣蓋，里面并非想象中的金銀珠寶，而是一對通體碧綠、水頭極足的翡翠手鐲，旁邊還有一盒散發(fā)著清雅香氣的上等螺子黛。

  東西名貴，卻又不算過分僭越。

  宮女低聲道：“送東西來的內(nèi)侍說，昭儀殿下感念淑妃殿下素日溫良，特送上薄禮，還說……后宮姊妹，當(dāng)以和為貴，陛下子嗣昌隆，方是社稷之福。昭儀殿下新近得了幾匹上好的蜀錦，過幾日還要親自送來，與殿下您一同挑選花色呢。”

  蕭淑妃拿起一只玉鐲，冰涼的觸感讓她指尖微微一顫。

  武氏這是在示好？是拉攏？還是……警告？她心中念頭急轉(zhuǎn)。

  那句“陛下子嗣昌隆，方是社稷之?！保且馕渡铋L。

  她放下玉鐲，目光投向窗外，落在庭院中正由乳母陪著誦讀詩書的兒子李素節(jié)身上。

  那孩子不過七歲，生得粉雕玉琢，此刻正搖頭晃腦，奶聲奶氣地背誦著：“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聲音清脆，吐字清晰，竟已顯露出遠超同齡人的聰慧。

  就連皇上李治對這個幼子異常喜愛，多次在宮人面前夸贊其“穎悟絕倫”。

  看著兒子，蕭淑妃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心中不甘的火苗重新在心底燃起。

  武氏的兒子李弘才多大？不過丫丫學(xué)語的稚童，且體弱多病，前途未卜。

  而她的素節(jié)，天資聰穎，深得圣心，日誦古詩五百至千首，過目不忘，假以時日……她緊緊攥住了手中的玉珠串。

  武氏示好？好，她便受著。

  以和為貴？她便暫時隱忍。

  只要她的素節(jié)在，只要陛下的寵愛猶存，這盤棋，就遠未到終局，自己就必須為素節(jié)一爭。

  她不信，一個出身破敗寒微的女人，真能坐穩(wěn)那天下母儀之位。

  時間，她需要時間，讓她的素節(jié)成長，讓陛下看到誰才是真正值得托付江山的皇子。

  “收起來吧?！笔捠珏穆曇艋謴?fù)了平日的嬌柔，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笑意，

  “替我謝過昭儀妹妹美意。就說，妹妹的心意，我領(lǐng)了。改日，定當(dāng)親自去甘露殿拜謝。”

  宮女應(yīng)聲退下。

  蕭淑妃走到窗邊，看著渾然不知世事、依舊沉浸在詩書世界里的兒子，眼神變得有些復(fù)雜。

  她輕輕撫上小腹，那里，或許還孕育著新的希望。

  甘露殿的示好，她接了。

  但是要自己去與這武氏站隊，何甘？

  這后宮的棋局，才剛剛開始。

  她蕭氏，絕不會輕易讓出爭一爭的機會。

  武昭儀妹妹……她心中默念著這個稱呼，唇邊笑意更深，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綺霞殿內(nèi)，蕭淑妃撫摸著武昭儀送來的翡翠玉鐲，冰涼的觸感沁入指尖，也讓她紛亂的心緒冷靜下來。

  武氏的示好，如同裹著蜜糖的砒霜，看似香甜，實則致命。

  以武昭儀的手段和此刻的圣眷，王皇后被廢已成定局。

  若此時自己如尋常妃嬪般趨炎附勢，去甘露殿錦上添花，待王皇后這棵大樹徹底倒下，自己這棵曾經(jīng)同樣茂盛的樹，必將成為武氏下一個必須清除的目標。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蕭淑妃心中默念，眼中閃過一絲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