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進宮面圣
翌日清晨,太常楊彪的安車準(zhǔn)時停在驛館門前。劉錦按制身著玄端深衣,腰佩青綬,手持素竹笏板,發(fā)髻用一根白玉簪固定。
切記,登車時楊彪低聲叮囑,過司馬門時需目視笏板,入金華殿當(dāng)趨步而行。陛下若賜座,只需坐三分席。
馬車行至朱雀門時,但見甲士林立,旌旗蔽日。謁者持節(jié)前導(dǎo),朗聲通報:太常楊彪,引宗室子劉錦入覲! 穿過三重宮門,每過一門皆有黃門侍郎驗看符節(jié)。行至司馬門前,劉錦依制垂首視笏,聽得守將查驗籍冊的聲響在穹頂回蕩。
金華殿前,尚方監(jiān)正帶著內(nèi)侍查驗酒甕。啟封驗毒的唱喏聲中,銀針在酒液中泛起微光。楊彪微微側(cè)身,以袖掩口:陛下今日心情尚可,方才已問起三次。
殿門開啟時,縷縷沉香撲面而來。漢靈帝斜倚在赤漆憑幾上,左右各立著執(zhí)扇宮女。劉錦按禮趨步進殿,在御階前三拜九叩:臣劉錦,恭請陛下圣安。
平身。靈帝的聲音帶著幾分慵懶,楊太常說你會釀仙酒?
劉錦保持躬身姿勢:臣偶得古方,不敢稱仙。
內(nèi)侍奉上酒盞時,靈帝淺嘗一口,忽然坐直身子:這酒...倒有些意思。 他擺手屏退左右,前日楊彪說你對邊事頗有見解?
此刻劉錦忽然明白,品酒不過是個引子,邊務(wù)才是今日真正的考題。 他謹(jǐn)慎應(yīng)答:臣隨父在幽州時,見烏桓騎兵來去如風(fēng)...
話未說完,靈帝突然打斷:你覺得太平道如何?
殿內(nèi)空氣驟然凝固。劉錦瞥見楊彪微微搖頭,當(dāng)即會意:臣在鄉(xiāng)間見過他們施藥救人,百姓頗多感念。
靈帝輕笑一聲,摩挲著酒盞:好個施藥救人。劉錦,你且去西園候著。
退出殿門時,劉錦后背已沁出冷汗。楊彪與他錯身而過時低語:應(yīng)對得宜。記住,在西園莫要多看多言。
穿過長長的回廊,劉錦才真正體會到楊彪昨日教誨的深意——在這九重宮闕中,每句話都暗藏機鋒,每個眼神都另有深意。
劉錦在彌漫著濃郁檀香的書房中垂首靜立,心跳如擂鼓。這二十分鐘格外漫長,他腦海中反復(fù)浮現(xiàn)昨夜感悟——在這深宮之中,一言一行都關(guān)乎生死。他暗暗告誡自己,定要謹(jǐn)記楊彪的提點,既要展現(xiàn)價值,又不可過于鋒芒畢露。
當(dāng)腳步聲從屏風(fēng)后傳來時,劉錦立即依禮跪拜。眼角余光瞥見一雙織金云紋履停在他面前,隨即是略帶沙啞的聲音:抬起頭來。
劉錦抬眼,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了這位史書上的。二十六歲的劉宏面色蒼白中透著不正常的紅暈,眼下有著深重的青黑。他身著常服,領(lǐng)口松散,隱約可見鎖骨處泛紅的疹子——那是長期服用丹藥的痕跡。但最令劉錦心驚的是那雙眼睛,看似慵懶的半瞇著,眼底卻偶爾閃過鷹隼般的銳光。
伯安在幽州辛苦了。劉宏隨意地在軟榻上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一塊玉佩,你父親上月遞來的密奏,字里行間都在為你鋪路。他突然輕笑一聲,這般舐犢情深,倒不像他平日的作風(fēng)。
劉錦心中劇震,這才明白父親早已暗中打點。他謹(jǐn)慎應(yīng)答:家父常教導(dǎo)臣,當(dāng)以社稷為重。
社稷?劉宏忽然傾身向前,濃烈的丹藥氣味撲面而來,那你告訴朕,若是你在幽州,會如何對待烏桓?會像你父親一味懷柔,還是如公孫瓚主張征伐?
這個問題暗藏陷阱。劉錦深吸一口氣:家父的懷柔之策雖見效慢,但能保邊境長久安寧。公孫將軍的雷霆手段雖能立威,卻易埋下禍根。
劉宏沉默片刻,從案上取來一柄玉如意把玩:伯安總說治大國如烹小鮮,可惜啊...
陛下,劉錦忽然抬頭,家父的奏章中,可曾提及他在幽州試種的抗旱粟種?
劉宏將玉如意輕輕放下,指尖在案幾上無意識地敲擊著。抗旱粟種?他嘴角泛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伯安倒是從未在奏章中提及。看來你們父子之間,還有些朕不知道的事。
劉錦心中暗凜,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補救:家父常說,農(nóng)事瑣碎,不敢以此煩擾圣聽。
瑣碎?劉宏突然咳嗽起來,侍立一旁的宦官連忙遞上藥茶。他飲了一口,蒼白的臉上泛起病態(tài)的紅暈,去年冀州大旱,餓殍遍野。若真有什么抗旱良種...話未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待氣息平復(fù),劉宏忽然轉(zhuǎn)移話題:楊彪說你在廬江作了一首《憂國》詩?山河破碎風(fēng)飄絮...好大的口氣。他目光如炬地盯著劉錦,在你眼中,這大漢江山已經(jīng)破碎到如此地步了?」
劉錦感到后背滲出冷汗。他謹(jǐn)慎答道:臣見流民失所,邊患不絕,一時感慨...
好個一時感慨。劉宏打斷他,從案頭翻出一卷竹簡,這是你父親任幽州刺史前的奏章,上面寫著宜緩刑薄賦,與民休息。而你...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在潁川與荀氏論政時,卻主張亂世用重典。朕很好奇,你們父子二人的政見,為何如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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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錦心中巨震,沒想到皇帝連他與荀彧的私談都了如指掌。他沉思片刻,坦然答道:家父施政,如良醫(yī)用藥,需視病患情狀而定。幽州需要休養(yǎng)生息,故用懷柔;而如今天下局勢,非重典不能治亂?!?br />
劉宏聞言,久久凝視著他。殿內(nèi)只聞更漏滴答,香爐青煙裊裊。突然,皇帝發(fā)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你比伯安果斷,這是好事。
劉宏緩緩踱步到書案前,手指在《十三州疆域圖》上輕輕劃過,最終停在冀州位置。他凝視著圖上標(biāo)注的太平道活動區(qū)域,語氣平淡卻暗藏機鋒:王芬這封奏章經(jīng)由張讓呈遞,說你曾在巨鹿親眼見過太平道布道。告訴朕,張角究竟在做什么?
劉錦敏銳地察覺到這個問題背后的試探——皇帝既想知道太平道的實情,更在考察他是否會如實稟報。 他謹(jǐn)慎答道:臣見張角以符水治病,信徒日增。但更令人在意的是,他們在暗中繪制各郡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