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地形圖。

  繪圖？劉宏眼神一凜，隨即又恢復慵懶神態(tài)，何進昨日在朝堂上說，太平道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你覺得呢？

  這個問題暗藏陷阱。 劉錦沉默片刻，選擇了一個穩(wěn)妥的回答：大將軍執(zhí)掌京畿兵權(quán)，自有其判斷。但臣在民間所見，太平道組織嚴密，三十六方各有統(tǒng)領(lǐng)，不似尋常教派。

  劉宏突然冷笑：你可知張讓今早向朕進言，說何進有意縱容太平道坐大，好借機擴充兵權(quán)？他不待劉錦回答，又拋出一個尖銳的問題：若朕命你去查太平道，你會從何處著手？

  劉錦感到后背滲出冷汗。 臣以為，當從三方面入手：明查其錢財往來，暗訪其組織架構(gòu)，同時安撫受災百姓，斷絕其招募信徒的根基。

  說得輕巧。劉宏踱到窗前，望著宮城外隱約可見的將軍府飛檐，何進要剿，張讓要撫，袁隗等人則上書說不宜輕動。你覺得朕該如何決斷？

  這個問題直指朝堂僵局。 劉錦字斟句酌：剿撫之間，關(guān)鍵在于時機。若證據(jù)確鑿，當以雷霆手段除其首領(lǐng)；若證據(jù)不足，不妨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劉宏重復著這四個字，突然轉(zhuǎn)身逼視劉錦，此時殿內(nèi)陷入沉寂，只聞更漏滴答。劉宏緩緩踱到窗前，望著宮苑中的亭臺樓閣，忽然嘆道：朕記得當年入繼大統(tǒng)時，也不過比你年長幾歲。他轉(zhuǎn)身凝視劉錦，你可知在這洛陽城中，最難的是什么？

  劉錦感受到這話中深意，明白皇帝是在借自身經(jīng)歷點撥他。 臣愚鈍，請陛下明示。

  是分辨忠奸。劉宏的聲音突然變得冷峻，十常侍說何進結(jié)黨，何進說十常侍禍國。滿朝文武，各懷心思。就連你們這些宗室...他話鋒一頓，意味深長地看著劉錦。

  隨后劉宏將手中的奏章隨意丟在案幾上，方才銳利的目光忽然柔和下來，仿佛瞬間換了一個人。他踱步到劉錦身前，帶著幾分追憶的神色說道：朕還記得，你六歲那年隨伯安入京，在溫明殿的宴席上，你躲在伯安身后偷吃蜜餞的模樣。

  劉錦心中微震，沒想到皇帝會提及如此久遠的往事。他恭敬應道：陛下竟還記得這等小事。

  如何不記得？劉宏輕笑，那時伯安剛?cè)斡闹荽淌?，你在宴席間背誦《楚辭》，朕還賞了你一方硯臺。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轉(zhuǎn)眼間，當初那個怯生生的孩童，已經(jīng)長成能論政事的少年了。

  劉錦敏銳地察覺到，這看似親切的回憶中，暗藏著更深層的用意——皇帝既在拉近關(guān)系，也在暗示對他過往的了解。

  伯安在幽州可還安好？劉宏忽然問道，語氣中帶著真摯的關(guān)切，朕記得他最愛飲茶，每逢朝會總要自帶茶具。如今想來，倒是朕虧待他了。

  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但劉錦卻聽出了其中的試探。他謹慎答道：家父常念及陛下恩典，每日仍在幽州推行仁政，不敢有負圣望。

  仁政...劉宏喃喃重復，目光望向殿外，這朝堂之上，能真心推行仁政的，怕是越來越少了。他轉(zhuǎn)身凝視劉錦，你年紀尚輕，要好生向你父親學習。他日若有所成，朕必當重用。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但劉錦卻感受到其中若即若離的意味——皇帝既在示好，又保持著適當?shù)木嚯x。

  待劉錦告退后，殿內(nèi)屏風后轉(zhuǎn)出一人，正是中常侍張讓。他躬身問道：陛下覺得此子如何？

  劉宏把玩著手中的玉如意，沉吟道：聰慧有余，但太過謹慎。不過...他嘴角泛起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比起何進那些莽夫，倒是個可造之材。

  張讓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陛下為何不給他個官職？

  急什么？劉宏瞥了他一眼，璞玉需經(jīng)雕琢。況且...他話未說完，但目光中閃過一絲精光。

  張讓會意地低下頭：老奴明白了。

  殿內(nèi)重歸寂靜，只余香爐青煙裊裊。這位深居九重的天子，正在下一盤錯綜復雜的棋，而劉錦，不過是他剛剛落下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