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米價跌成狗,我拿它換人心
清晨,杏花村打谷場一片死寂。
灰蒙蒙的天光壓在屋頂上,像一塊濕透的粗布,沉得讓人喘不過氣。
農(nóng)戶們蹲在墻角,懷里緊緊抱著剛打下來的新麥,顆粒飽滿,泛著金黃的光澤——這是他們熬過寒冬、頂著烈日一季季種出來的命根子。
可此刻,這捧麥子卻像燒紅的鐵,燙手又無處安放。
“三文一斗!”有人猛地砸了簸箕,木片四濺,“老子種一年,還不如豬吃的糠!”
聲音嘶啞,帶著血絲,在空曠的場地上回蕩。
沒人接話,可那一雙雙眼里,全是火,是恨,是被逼到絕境的沉默。
就在這時,工坊高臺上傳來腳步聲。
蘇晚晴緩步走出,青布裙角沾著夜露未干的泥點,發(fā)髻用一根竹簪隨意挽起,臉上沒有妝,也沒有笑,只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像是黑夜里不肯熄的燈。
她沒說話,只是抬手一揮。
咚、咚、咚——
百口大缸被壯漢們合力抬出,一字排開,封口揭開的瞬間,濃郁醇厚的醬香如潮水般涌出,十里可聞!
那不是普通的醬味,是三年老壇發(fā)酵、層層疊疊醞釀出的陳香,帶著豆腥與酒糟的厚重,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引氣息——正是她親手調(diào)配的“龍紋老壇醬”。
人群騷動起來。
“這是……晚晴堂秘制的老醬?聽說一壇能換半石米!”
“她這是要干嘛?拿醬換麥?”
蘇晚晴立于高臺中央,目光掃過一張張疲憊而狐疑的臉,終于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從今日起,小麥一石,兌三樣東西:龍紋琉璃罐一只、陳年醬菜十斤、醬券一張?!?br />
她頓了頓,唇角微揚:“不賣錢,換‘信’?!?br />
全場死寂。
小石頭嬸第一個沖上來,算盤打得噼啪響,指尖飛快撥動,眉頭越皺越緊,最后驚呼出聲:“晚晴?。」膺@十斤醬菜市價就值八文!琉璃罐更是稀罕物,北地客商愿出二十文求一只!你這一石麥收的還是舊糧價,這不是倒貼本兒嗎?!”
蘇晚晴靜靜看著她,搖頭:“我不賺眼前利,賺的是往后十年的路?!?br />
她說完,轉(zhuǎn)身低聲吩咐阿水:“把第一批兌出去的罐底,都刻上編號——我要知道每一粒麥子去了誰家?!?br />
阿水一怔,隨即會意,重重點頭。
她又喚來柳五姑妹夫:“連夜印《惠民協(xié)約》,每村路口張貼——憑券三年內(nèi)可兌糧,參與修渠者多兌半斗。”
百姓聽得一頭霧水,有人嘀咕:“又是券?又是罐?搞這些虛頭巴腦的作甚?我們只要現(xiàn)錢!”
可也有人已經(jīng)開始心動。
尤其是那些孩子吃壞了肚子、靠晚晴堂的醬罐米熬過病的婦人,她們攥著破舊的布袋,眼里有了光。
“晚晴娘娘救過我家娃……她說不騙人,那就一定不騙人?!?br />
就在此時,白掌柜匆匆回村,臉色凝重。
他擠到高臺下,壓低聲音:“查清楚了!天祿錢局確實在收糧,但只收去年的陳米,新麥一律拒收!他們不是要糧,是要斷你們的活路——用霉谷充倉,再低價吞盡良田產(chǎn)的新麥,等春荒一到,全城就得跪著求他施舍!”
眾人嘩然。
蘇晚晴冷笑一聲,眼神如刀:“那就別讓他們碰我的糧?!?br />
她轉(zhuǎn)身望向工坊深處。
謝云書正倚在門邊,披著一件舊棉袍,臉色依舊蒼白,唇色淡得幾乎透明,咳嗽兩聲后,嗓音沙啞卻冷靜:“發(fā)行‘預售糧票’,以‘謝氏水利總督印’背書,承諾秋收后兌新糧,回籠資金反向輸血,既能穩(wěn)住民心,又能切斷沈家現(xiàn)金流?!?br />
蘇晚晴眸光一閃。
謝氏水利總督?
那個早已被朝廷削籍奪權的前朝官職?
他竟還留著印信?
但她沒問,只點頭:“好?!?br />
她抬手一揮,命令下達:“紅袖師姐帶人,走鄱陽支流暗道,五千石‘救災糧’即刻啟運,送往北方缺糧七州——對外宣稱是江南義商捐贈,記在裴家名下。”
“可……”薛六叔顫聲提醒,“您現(xiàn)在沒現(xiàn)銀補差價,萬一途中被劫……”
“所以要用糧票。”蘇晚晴目光如炬,“百姓信我,我就敢賒未來之糧;朝廷若不敢動我,那就說明——他們也需要一個‘穩(wěn)定的人’?!?br />
風忽然卷起,吹動她額前碎發(fā)。
她站在百缸醬香之前,像立于風暴眼中的舵手。
遠處,幽州城的方向隱隱傳來鑼聲,似有變故將至。
而她只是輕輕拂去指尖塵灰,淡淡道:
“讓他們繼續(xù)壓價吧?!?br />
“我不要他們的銅板。”
“我要他們的命脈?!币股缒?,潑灑在杏花村的屋檐與田埂之上。
女子賬房小院卻燈火通明,燭火映著窗紙,人影攢動,算盤聲噼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