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的清晨向來安靜，可今日卻被一聲聲急促的鑼響撕裂。

  “九倉空三倉！余六也只剩糠殼！”

  李瘋子跪在衙門前，披頭散發(fā)，臉上糊著泥灰，手中舉著半截?zé)沟闹窈?，嘶吼得脖頸青筋暴起。

  他眼眶通紅，像是剛從地底爬出的冤魂，“沈玉樓騙人！陳米充新糧，百姓吃的全是霉芯爛谷！”

  巡捕提刀上前，鐵鏈嘩啦作響。

  “瘋言亂語，擾亂市井，拿下！”

  可人群猛地涌動起來。

  幾個老農(nóng)攔在前面，手里攥著發(fā)黑的米粒：“我們家娃吃了這米，上吐下瀉三天了！”

  婦人們抱著孩子沖上來，哭喊著：“晚晴娘娘給的醬罐米熬的粥，孩子喝了就好！你們憑什么抓說真話的人？”

  圍觀者越聚越多，火氣像干柴遇火星，一點(diǎn)就燃。

  有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天祿錢局賣的是米，還是命？”

  剎那間，整條街炸了鍋。

  而此刻，杏花村深處，蘇晚晴正立于密室中央。

  七色賬冊攤開在長案之上，每一冊代表一道資金流向——紅為糧流，藍(lán)為銀流，紫為票據(jù)流轉(zhuǎn)，黃為工分累積。

  小石頭嬸十指翻飛，算珠噼啪如雨落屋檐。

  “按謝公子推演，”她語速極快，“天祿每日拋售八千石陳米，表面壓價，實則靠沈二爺堂兄的錢莊暗中輸血續(xù)命。但貸款有息，周轉(zhuǎn)需押，如今他們賬面浮虧已達(dá)十萬兩，現(xiàn)金流僅夠撐十七日?！?br />
  蘇晚晴指尖輕點(diǎn)地圖上“幽州南倉”位置，眸光冷冽。

  “那就再燒一把火。”

  她抬手，喚來啞哥舅。

  對方遞上一只密封陶瓶——里面是特制墨水寫的密信，混入醋液與醬渣，唯有特定藥水浸泡才能顯字。

  這是她們獨(dú)有的情報通道。

  “送去漕幫舊線，經(jīng)鄱陽湖支流繞道江南，交給薛六叔?！彼吐暦愿?，“就說：‘巨賈有意接盤，愿以三成現(xiàn)銀、七成期票收購天祿五行資產(chǎn)，限期三日答復(fù)?！?br />
  啞哥舅點(diǎn)頭，轉(zhuǎn)身離去。

  謝云書倚在門框邊，臉色蒼白如紙，呼吸仍有些滯澀，卻強(qiáng)行撐著沒倒下。

  他看著蘇晚晴的背影，唇角微揚(yáng)：“你讓白掌柜去談條件時，故意提出用‘醬券’支付……他們必笑你荒唐。可沒人知道，那張券，已不只是買米的憑證?！?br />
  蘇晚晴回頭看他，目光交匯一瞬，皆是默契。

  就在昨夜，紅袖師姐帶回北方州府密約——五年戰(zhàn)備供糧長單，預(yù)付三成定金，白銀三十萬兩已悄然入賬。

  這筆錢，足以支撐她接下來的所有反殺。

  而真正致命的，并非金錢，而是人心。

  第三日清晨，異變突起。

  天祿錢局門前竟排起了長隊——不是賣糧，而是兌糧！

  農(nóng)戶們懷里抱著壇壇罐罐，高舉著手中的醬色紙券：“我要換米！晚晴堂的醬券還能用嗎？”

  有人激動大喊：“聽說持券能加一分工分，將來修渠分紅都有份！”

  孩童牽著母親衣角問：“娘，晚晴娘娘是不是神仙？她說不跑路就不跑路！”

  消息如野火燎原。

  短短半天，全城轟動。

  百姓不再信天祿的“平價米”，反倒搶著把手里的零錢換成蘇氏醬券。

  甚至有商販開始私下溢價收購：“一張醬券，我出十個銅板收！”

  與此同時，沈府內(nèi)院，死寂如墳。

  沈玉樓一腳踢翻茶幾，瓷盞碎了一地。

  “什么？江南巨賈要接盤？”他雙目赤紅，“哪來的巨賈？姓甚名誰？哪路漕幫引薦？”

  下人顫聲答：“據(jù)說是……湖州裴家旁支，專營醬釀與海貿(mào)，手握鹽引三道?！?br />
  “放屁！”沈玉樓怒極反笑，“裴家這些年都被朝廷盯著，哪敢插手北地糧事？這是圈套！是蘇晚晴設(shè)的局！”

  可話音未落，沈二爺堂兄匆匆闖入，面色鐵青：“東家……錢莊那邊剛傳來消息，江南確有一筆二十萬兩的銀信入賬，注明‘用于并購北方不良資產(chǎn)’。風(fēng)控司正在核實來源……但他們要求我們必須在五日內(nèi)給出答復(fù)，否則撤資！”

  沈玉樓瞳孔驟縮。

  八千石陳米堆在倉里，一日利息就是百兩白銀，再拖半月，傾家蕩產(chǎn)！

  “傳令下去！”他咬牙切齒，“暫停收糧！所有陳米撤柜！三日后重新定價，我要讓全城知道——蘇晚晴才是那個囤積居奇的妖女！”

  命令尚未傳出，又有快報飛至：

  李瘋子被村民護(hù)著，如今蹲在城隍廟前，當(dāng)眾拆開一袋“新麥”，倒出來的竟是黃黑摻雜的霉谷，當(dāng)場嘔出膽汁。

  “這不是糧食！”老頭哭嚎，“這是殺人不見血的毒！”

  百姓怒吼如潮。

  而在這片喧囂之上，杏花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