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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他將壇子小心抱出，腳步堅(jiān)定走向門外。

  而是要借這場擂臺，讓那些躲在高墻后的權(quán)貴們看清——

  真正的技藝，從來不在秘方之中，而在敢于將其公之于眾的膽魄里。

  而今夜，他交出的不僅僅是一壇曲引。

  是利刃，也是號角。夜風(fēng)穿林，雨絲如針。

  謝云書抱著那壇“醒山香”母本，在泥濘中緩步而行。

  黑玉壇身裹著油布，卻被雨水浸透一角，露出底下斑駁古篆——醒山香三字如龍盤踞，仿佛隨時會騰空而去。

  他腳步未停，直抵酒坊后院的曲引秘室。

  陳酒鬼早已候在門口，手中提著一盞昏黃燈籠，映得臉上溝壑縱橫。

  見到來人，老人眼神一震，脫口而出：“這……這不是老爺當(dāng)年封的‘引魂曲’嗎？”

  “正是。”謝云書聲音低啞，卻字字清晰，“僅此一壇，只夠釀一缸‘云書醉’?！?br />
  他將壇子輕輕置于案上，解開銅鎖，掀開漆封。

  剎那間，一股幽微香氣悄然彌漫——初聞似梅露清甜，再嗅卻有稻谷回甘，細(xì)品之下竟帶一絲山野靈氣，仿佛山川蘇醒、萬物萌動。

  陳酒鬼雙膝一軟，幾乎跪下：“三十年了……我原以為這味道，這輩子再也聞不到了?！?br />
  “它不該被埋沒?！敝x云書目光沉靜，“但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明日擂臺，必有人覬覦流程、偷樣抄方。我要他們看得見、摸得著，卻悟不透、學(xué)不會?！?br />
  他說完，從袖中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桑皮紙，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溫控曲線與投料節(jié)奏。

  “這是‘醒山香’激活全程數(shù)據(jù)，你照此操作，不得有誤。每一步，都由小蝶親自監(jiān)錄。”

  陳酒鬼鄭重接過，雙手顫抖：“老朽以命相護(hù)！”

  與此同時，小蝶已伏案于報名冊前，燭火搖曳中一雙眼睛銳利如鷹。

  她指尖劃過一行行名字，忽而頓住——三人籍貫皆標(biāo)注為“徽州散商”，可筆跡出自同一人；更巧的是，他們所報技藝均為“醬醅調(diào)和”，而這正是五味堂核心機(jī)密所在。

  她冷笑一聲，朱筆圈出三人姓名，旁邊批注四字：來路不明，剔除資格。

  窗外雷聲滾滾，暴雨傾盆而下。

  翌日清晨，杏花村外已是彩旗招展。

  秋社市集尚未開鑼，百姓卻已蜂擁而至。

  蘇晚晴率百名弟子在村口搭起三座露天展棚，紅綢高懸，上書七個大字：百味擂挑戰(zhàn)書！

  下方列明三項(xiàng)比拼：

  一、脆筍泡菜——看口感酸脆、保質(zhì)時長；

  二、“云書醉”新酒——評香氣層次、回味綿長；

  三、早熟柑橘——測上市時間、果肉甜度。

  每一項(xiàng)皆允百姓現(xiàn)場試味投票，樣品當(dāng)場封存，由縣衙差役貼印監(jiān)管。

  消息傳出，萬人轟動。

  這是百年未有之先例——竟讓庶民品評匠藝高低！

  入夜，狂風(fēng)驟起，烏云壓頂。

  一道驚雷劈落，展棚頂棚嘩啦作響，竹架吱呀欲斷。

  “要塌了！”小蝶驚呼。

  蘇晚晴立刻起身：“快！護(hù)物料！發(fā)酵菌曲不能濕，柑橘幼苗不可凍！”

  眾人冒雨沖出，用油布蓋壇、加固支架、轉(zhuǎn)移陶甕。

  雨水順著發(fā)梢流進(jìn)衣領(lǐng)，泥漿沒過腳踝，無人退后一步。

  遠(yuǎn)處山崗高閣之上，謝云書披蓑而立，眸光穿透雨幕，忽然輕笑：“來了?！?br />
  數(shù)道黑影自林間潛出，鬼祟翻入園圃，直奔那片催花熏窖的柑橘樹——正是早熟種試驗(yàn)田。

  他卻不驚不怒，只低聲對身旁暗影道：“放他們摘。換袋時動手?！?br />
  話音落下，一道灰影無聲掠出，動作如貍貓般迅捷。

  風(fēng)愈烈，雨愈急。

  酒坊門前那面猩紅酒旗，在暴風(fēng)雨中獵獵翻飛，仿佛一面戰(zhàn)鼓，正為明日之戰(zhàn)擂響前奏。

  而在城南五味堂深處，趙元祿摔碎茶盞，目眥盡裂：“她們竟敢設(shè)擂？還讓百姓投票？！”

  身旁幕僚低語：“謝家舊部可能已經(jīng)出手……我們的人，被剔除了三個?！?br />
  趙元祿猛地抬頭，眼中殺意暴漲：“那就別怪我……不講規(guī)矩了?！?br />
  風(fēng)未息，雨未止。

  黎明之前的黑暗，最是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