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鼓聲如訴
天光未亮透,蘇小滿就蜷在溪石上擺弄撥浪鼓。鼓面裂痕滲進(jìn)晨露,晃起來帶著悶響。她突然把鼓柄抵在耳側(cè),復(fù)瞳在熹微中收縮:"玄鯉姑姑在鼓槌里藏了東西!"細(xì)小的骨珠從鼓柄滾出,在青石上拼成殘缺的星圖。
烈山魁用木劍削著新折的槐枝,碳化的右臂纏滿浸過花汁的布條:"是鮟鱇皇陵的方位。"他劍尖點(diǎn)向星圖缺口,"阿素當(dāng)年追查楚無涯時,在這附近丟過半本賬冊。"
羅沖蹲在溪邊洗臉,冰冷的水流激得蠱核一陣抽痛。他忽然伸手?jǐn)噥y水面倒影——那里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母親跪在青銅鼎前刻符的背影。
青璃用尾尖卷起骨珠,金鈴震出細(xì)密的聲波。星圖缺口處浮現(xiàn)模糊的客棧招牌:悅來居。招牌右下角有個燒餅狀的油漬,與烈山魁劍穗上的玉佩紋路完全一致。
"這是阿素留的記號。"烈山魁的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那年她說要去查批藥材,回來時袖口就沾著這油印。"他忽然扯開衣襟,心口舊傷處紋著同樣的燒餅圖案,"我總覺得...她早知道要出事。"
蘇小滿的復(fù)瞳突然滲出淚來,她看見少女阿素在客棧柜臺前,用簪子蘸著麻油畫記號。楚無涯的身影在二樓雅間閃過,懷里抱著個襁褓——那嬰兒眉心的紅痣與羅沖分毫不差。
正午的槐蔭濃得像化不開的墨,青璃盤尾坐在樹根上調(diào)配藥膏。烈山魁的右臂肉芽在陰影里瘋長,漸漸凝成劍鞘形狀。"別動!"她尾尖金鈴輕晃,槐花露珠滴在肉芽上,"阿素的情火快壓不住蠱毒了。"
羅沖背靠樹干啃干糧,饕餮紋在樹影下泛著青光。母親縫制的干糧袋里掉出顆梅核,表面刻著歪扭的"安"字——那是他七歲時鬧著要種在院角的。
"你娘每年都偷摘我的槐花。"青璃突然開口,"說要做槐花蜜給你鎮(zhèn)咳。"她碾碎的花瓣混著藥香,讓人想起那些彌漫著苦藥味的童年黃昏。
蘇小滿突然搖響撥浪鼓,鼓點(diǎn)驚飛滿樹山雀。骨珠星圖在塵土上重組,指向山腰處的荒廢茶寮。褪色的"悅"字招牌斜掛著,柜臺縫隙里卡著半枚青銅錢。
"天膳通寶..."羅沖摩挲著錢幣缺口,"娘說這是我抓周時攥著的。"他忽然把錢幣按在眉心,殘存的母親氣息刺得鼻腔發(fā)酸。
烈山魁用木劍撬開地磚,霉?fàn)€的賬本下壓著支銀簪。簪頭的鮟鱇雕紋缺了眼珠,正好能填入蘇小滿的骨珠。"這是阿素及笄時我送的。"他碳化的手指撫過簪身刻痕,"她說要戴著它去掀楚無涯的老巢。"
暮色漫過山脊時,眾人在茶寮后院挖出個鐵盒。盒里泛黃的信紙寫著:"楚氏以嬰孩胎發(fā)煉蠱,借槐香掩腥氣。今見羅家幼子臂現(xiàn)饕餮紋,恐遭毒手..."落款被血跡糊成團(tuán),依稀能辨出"素"字最后一筆。
蘇小滿的撥浪鼓突然脫手飛出,鼓柄插入槐樹根部的鼠洞。腐葉下露出半截玉鐲,正是羅沖母親當(dāng)年常戴的那只。月光照在鐲內(nèi)刻字上,映出"月圓當(dāng)歸"四個小楷。
青璃的尾巴突然掃滅篝火:"該走了,楚無涯的狗聞到味道了。"她的金鈴映著漸圓的月亮,鈴芯處凝著的槐露泛起血色。
羅沖將玉鐲套上手腕,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母親臨終時攥著自己的溫度。山風(fēng)卷著遠(yuǎn)方的鮫歌,這次唱的卻是搖籃曲的調(diào)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