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鐲貼著腕骨傳來細(xì)密的暖意，羅沖倚著茶寮斑駁的木柱，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內(nèi)側(cè)的刻痕。蘇小滿蹲在槐樹根旁，復(fù)瞳映著鐲面流轉(zhuǎn)的微光："里面有東西在動...像螢火蟲困在琉璃里。"

  烈山魁用木劍挑開滿地腐葉，碳化的右臂垂在身側(cè)，肉芽凝成的劍鞘正在滲出暗紅血珠："你娘總戴著這個？"他忽然想起阿素也有支相似的銀鐲，臨終前被他親手埋進(jìn)蒼梧山的亂石堆。

  青璃的尾巴掃過玉鐲，尾尖金鈴輕顫："是魂引術(shù)。"她蘸著槐露在羅沖掌心畫符，"月圓時用你的血喚醒它，或許能見最后一面。"

  山風(fēng)卷著遠(yuǎn)方的鮫歌突然變調(diào)，羅沖猛地攥緊玉鐲——他聽見母親在哼那首漁歌，調(diào)子斷在"月兒彎彎照九州"的半句。

  四人擠在茶寮?xì)埰频奈蓍芟路质掣杉Z，烈山魁把最完整的燒餅掰成兩半，一半插在木劍穗上。"阿素最愛搶我燒餅。"他盯著劍穗玉佩，"有次她往餅里塞了把黃連，說是治我亂發(fā)脾氣的藥。"

  蘇小滿噗嗤笑出聲，復(fù)瞳里卻泛起淚光。她看見少女阿素躲在灶臺后偷笑，手里攥著包黃連粉。"后來呢？"

  "后來我追著她跑了三里地，踩塌了楚無涯新修的蠱池。"烈山魁的碳化指節(jié)輕叩劍鞘，"那老東西罰我們掃了三個月蟲房。"

  青璃忽然用尾巴卷來幾朵夜槐，白花綴在蘇小滿發(fā)間："羅夫人當(dāng)年也愛這么打扮小滿。"她的金鈴映出模糊光影——婦人抱著襁褓哼歌，指尖輕點女嬰眉心綻開的復(fù)瞳。

  第一縷月光刺破云層時，玉鐲突然燙得像塊火炭。羅沖按青璃教的法子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月圓當(dāng)歸"的刻字上。鐲內(nèi)暗格彈開，滾出顆裹著鮫綃的珍珠，綃角繡著歪扭的饕餮紋。

  "是沖兒周歲時抓的。"珍珠里傳來虛弱的輕嘆，驚得羅沖打翻了水囊。母親的虛影從珠內(nèi)浮出，半透明的指尖拂過他眉骨："長這么高了..."

  烈山魁突然背過身去，肉芽劍鞘裂開細(xì)縫。阿素的虛影在裂縫中一閃而過，唇形分明在說"師兄保重"。

  "娘替你改了命格。"虛影指向羅沖心口，"那日楚無涯在你脊骨種蠱，我偷換了半碗藥。"珍珠忽然裂開，映出段隱秘記憶——婦人深夜跪在藥廬，剜出尾骨研磨成粉混入湯藥。

  蘇小滿的復(fù)瞳滲出鮮血，她看見無數(shù)個深夜，羅夫人蜷在密室咳出帶鱗片的血塊。玉鐲在畫面中時隱時現(xiàn)，每次閃光都帶走些血色。

  "莫怪你爹..."虛影開始消散，"他以為送你去碧濤閣能保平安..."最后幾個字散在風(fēng)里，羅沖徒勞地伸手去抓，只握住把冰涼的月光。

  青璃用尾巴卷住下墜的珍珠，槐露凝成的冰殼封住裂痕："魂力耗盡前，她留了歸墟海眼的地圖。"露珠在珠面匯成蜿蜒的線，指向月亮倒影的中心。

  烈山魁突然扯下劍穗玉佩，砸向茶寮?xì)埰频恼信啤灎畹挠袼槌扇?，露出?nèi)層暗藏的青銅鑰匙："阿素當(dāng)年塞給我的...說是能開楚無涯的命門。"

  蘇小滿把碎玉拼在玉鐲旁，裂紋竟與海眼地圖完全重合。她的復(fù)瞳突然刺痛，看見楚無涯在密室癲狂大笑，腳下踩著羅夫人的半截尾骨。

  山風(fēng)驟急，帶著咸腥的水汽。青璃的金鈴發(fā)出預(yù)警的嗡鳴，槐花瓣雨般落滿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