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槐火夜話
山風掠過崖邊的老松,卷起幾片未燃盡的槐花瓣。青璃用尾巴攏住篝火堆,火星子濺在烈山魁纏滿槐枝的右臂上,發(fā)出細微的噼啪聲。蘇小滿把水囊遞給羅沖,復瞳在火光下泛著琥珀色:"你的手在抖。"
羅沖盯著掌心的青銅鑰匙,齒痕硌出的紅印像一道未愈的疤:"小時候娘總說,鑰匙能打開最結實的鎖。"他突然將鑰匙按進泥地,"可她把自己鎖在蠱鼎里,我連鑰匙孔都摸不到。"
烈山魁用木劍撥弄火堆,劍穗上的燒餅玉佩叮當作響:"阿素當年教我焚身訣時,也說這是把'鎖'。"他扯開衣襟,心口處有道灼傷的舊痕,"她說'師兄,這招能鎖住最兇的蠱'。"
蘇小滿的指尖撫過木劍裂痕,復瞳突然映出幻象——十五歲的阿素跪在暴雨里,用這把劍剜出腿上的蠱蟲。血水混著雨水滲入劍身木紋,每一道裂痕都藏著聲嗚咽。
"她在哭。"蘇小滿把劍柄貼在耳畔,"劍芯里有東西。"烈山魁掰開劍柄暗格,掉出卷焦黃的紙。紙上字跡被血漬暈開,仍能辨出"焚身訣終章"幾個字。
青璃的尾巴卷起殘頁,金鈴映出阿素臨終場景:她將終章功法刻入木劍,嘴角滲血卻帶著笑:"師兄,這次換我護著你..."
烈山魁突然把殘頁丟進火堆,火星騰起三尺高:"我不需要!"焦黑的紙灰粘在他顫抖的手背上,像褪不去的疤。
羅沖摸出懷里的紙船,船身浸透溪水的潮氣。他借著火光看清船帆上的暗紋——那是母親用血繪制的微型星圖。"歸墟海眼…月影交界…"青璃的尾尖點在星圖缺口,"你娘在教你破陣之法。"
蘇小滿舀起一捧溪水澆在紙船上,血紋遇水顯現(xiàn)出更密的軌跡:"這些線像槐樹枝杈。"她的復瞳突然刺痛,看見羅沖母親跪在溪邊放船,每艘紙船都載著句未出口的"對不起"。
"她后悔給我種饕餮紋。"羅沖撕下一角船帆,"可我后悔沒早點發(fā)現(xiàn)她咳出的血里混著金鱗。"篝火突然爆響,映得他眼尾發(fā)紅。
山風驟急,篝火被吹得明滅不定。烈山魁的右臂突然暴起肉芽,槐枝繃帶寸寸斷裂。阿素的虛影在肉芽中尖嘯:"師兄…月圓…快走!"
羅沖肩胛骨的蠱核驟然發(fā)燙,饕餮紋爬滿脖頸。他踉蹌著撞向槐樹,樹洞里的酒壇突然滲出梅香。青璃卷來大把槐花按在他傷口,花汁灼出青煙:"吸氣!想想你娘埋酒時的漁歌!"
蘇小滿的復瞳映出蠱核真容——冰蓮花芯里蜷縮著嬰兒大小的羅沖虛影,心口插著楚無涯的青銅釘。她突然抓起撥浪鼓猛搖,鼓聲混著羅沖嘶啞的哼唱,竟讓蠱核暫緩暴動。
后半夜飄起細雨,烈山魁用木劍在槐樹下刻字。阿素的虛影裹著雨絲,指尖拂過新刻的"糖醋魚"三字:"師兄,我要多加醋。"
羅沖把紙船殘骸埋進樹根,濕土粘在指縫像母親當年抹的藥膏。蘇小滿蜷在篝火余燼旁,撥浪鼓擱在心口:"等天亮,我能用這鼓聲引路嗎?玄鯉姑姑說…真正的歸墟藏在聲音里。"
青璃的尾巴掃開落葉,露出塊平整青石:"睡會兒吧,我守夜。"她的金鈴映著殘月,鈴芯處凝著顆槐花狀的露珠。
山澗突然傳來鮫歌,調子與羅沖哼過的漁歌重合。雨絲劃過青銅鑰匙的齒痕,在月光下淌成道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