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椒鹽道心
寅時的露水還凝在青銅鼎耳上,羅沖已在膳堂后院翻炒第九鍋椒鹽。鐵鍋與玄鐵鏟碰撞出細碎火星,驚醒了檐角倒掛的鹽漬風雞。他機械地重復著三年前在地窖學來的手法——掌心離鍋三寸顛簸,讓每粒粗鹽都能均勻親吻滾燙的巖羊肋排。
"第三輪,天玄宗膳堂羅沖,對陣神機門墨七!"
裁判長老的傳音震落屋瓦冰凌時,羅沖正將最后一撮九香椒撒入陶罐。麻布圍裙吸飽辛香,衣褶里抖落的粉塵在晨光中竟顯出《百骸鍛體訣》的經絡紋路。他抱緊裝有龍涎椒研磨器的食盒躍上巽字臺,發(fā)現(xiàn)對手腳下的青磚正滲出深海魚油。
"膳堂的灶王爺也敢來比斗?"墨七黑袍鼓蕩,袖中竄出十二枚青銅齒輪。玄鐵傀儡破土而出的瞬間,羅沖嗅到熟悉的腥甜——正是昨日碧濤閣弟子豢養(yǎng)的鮟鱇魚腺體氣味。
傀儡八臂齊張,關節(jié)噴出的魚油遇空氣自燃成幽藍鬼火。羅沖本能地后仰,后腦勺擦著火焰掠過時,三年前在地窖腌制臘肉的場景突然浮現(xiàn):老黃頭用凍僵的手指蘸取粗鹽,在玄冰墻面勾勒《九宮鎖靈陣》,鹽粒嵌進冰縫的脆響與此刻齒輪轉動的咔嗒聲完美重合。
"分心可是要丟命的。"墨七陰笑掐訣,傀儡掌心彈出六棱冰錐。羅沖翻滾避讓間,圍裙系帶被削去半截,九香椒粉末揚成金霧。他恍惚看見二十歲生辰那夜,自己偷用膳堂余火烤炙的巖羊肋排——油脂滴入炭火激起的藍焰,與眼前傀儡關節(jié)爆出的火光如出一轍。
鹽罐脫手而出的剎那,記憶如潮水倒卷。羅沖仿佛回到那個陰冷地窖,看著老黃頭用粗鹽給凍魚按摩:"鹽要走三關,膻腥才能化鮮..."傀儡的玄鐵膝蓋頂向他心口時,身體卻自主做出反應——揚起的粗鹽在空中結成八卦陣,每粒鹽晶都精準嵌入傀儡關節(jié)的魚油縫隙。
幽藍火焰突然轉成絳紫色,玄鐵傀儡僵在半空如同風干臘鴨。觀眾席上的碧濤閣長老猛然起身,腰間海螺佩飾發(fā)出尖銳鳴叫——那些被鹽粒阻塞的關節(jié)處,正滲出他們獨門秘制的蝕骨魚膠。
"倒是小瞧了伙夫。"墨七咬破食指在眉心畫出血色符咒,本命齒輪從胸腔破體而出。齒輪邊緣的鋸齒泛著玄鐵冷光,轉動時竟將空氣切割出海鮮羹的咸腥味。羅沖右眼火紋刺痛,清晰看見每個齒槽都嵌著半片龍鱗——與寒潭底所見滅門幻象中的帥旗圖騰完全一致。
研磨器旋動的聲響喚回神智。羅沖迎著齒輪颶風踏步上前,龍涎椒粉塵順著掌風織成赤網。辛辣氣息觸碰到齒輪上玄鐵鱗片的剎那,整座擂臺突然響起歡快的踢踏舞曲——正是首戰(zhàn)時糖蒜在銅盤上跳動的節(jié)奏。
"不可能!"墨七噴出大口黑血,本命齒輪在空中滑稽地扭動。玄鐵傀儡突然掙脫鹽晶桎梏,卻開始抽搐著跳起胡旋舞,關節(jié)噴涌的已不是魚油而是糖蒜汁液。藥王谷席位上傳來瓷瓶炸裂聲,某位長老的養(yǎng)毒蠱罐竟被蒜香熏得爆體而亡。
羅沖趁機掀開食盒底層,取出用佛跳墻余溫煨了十二時辰的巖羊肋排。當椒鹽肋排的酥香漫過擂臺時,神機門席位傳來驚恐尖叫——所有機關獸的潤滑油脂都在自發(fā)沸騰,仿佛朝拜君王般向著巽字臺方向流淌。
"停...停手!"墨七跪倒在地,七竅流出摻著齒輪碎片的黑血,"我認..."話音未落,他胸前突然爆開血洞,半枚刻著食神宗符文的青銅齒輪破體而出,徑直飛入羅沖的研磨器。
暮色染紅擂臺時,羅沖在巽字臺角落發(fā)現(xiàn)個油紙包。打開是塊冷透的巖羊肋排,齒痕顯示來自三年前那個偷食的雪夜。肋排背面用焦糖寫著八字:"灶君睜眼,仇敵現(xiàn)形",字跡邊緣還粘著老黃頭慣抽的旱煙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