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返程播報
圣人列車999歸鄉(xiāng)記:一個虛無主義“擺爛人”的總結
這列命名為“圣人列車999號”的金屬巨獸承載著我們一眾所謂朝圣的魂魄,在駛離希臘的大地上向東方疾馳。窗外景色如同快速移動的花屏畫布,模糊且失真。而我,一個被同行者戲稱為“虛無武裝到牙齒”的標準擺爛人,縮在臥鋪里一邊回味著希臘的陽光,一面想著這一程荒誕之旅終于走向終結。
曾記得出發(fā)前心中涌起陣陣豪情,可一進車廂便遭遇現(xiàn)實消解——旅程開始不久,所謂“圣人們”便開始因為一塊“披薩皮歸屬”爆發(fā)出高亢的爭議;一位教授聲稱此行是為了尋求“文明的交融”,可他卻總在抱怨雅典街頭的垃圾桶不如故土的干凈秩序井然;更有一位虔誠的追隨者執(zhí)著于誦讀各派經典,然而不過是為了尋章摘句填充手機朋友圈里幾張構圖精致的照片。列車承載著凡俗的靈魂,奔馳向前,宛如柏拉圖所言之洞穴中的幻影游戲:我們每個人在他人演繹自己的思想劇場內奔走穿梭,看似追求智慧的光明,實際不過在一段逼仄隧道般的旅程內奔忙。
某一夜旅途停靠于某個靜默無名的小站,月光篩進車窗落在手上時,我又想起了雅典監(jiān)獄里那杯著名的毒酒——蘇格拉底,那個永不疲憊的“牛虻”。此刻他在哪里?在列車行進的轟鳴間,我恍惚聽見耳邊有嗡嗡的聲音,大概是那個不屈的老人于精神塵埃中無聲發(fā)問:“這趟列車究竟將靈魂運向何方?又何以敢冠以圣人的尊名?”這位老人拒絕逃離,慷慨赴死,只為驚醒夢中人思考真實的本質;而我們風塵仆仆而來,自命朝圣者形象,卻匆忙歸返,將疲憊打包帶走。
我似乎明白了點什么?;蛟S,“擺爛”也是一種哲學式的省察——當浮華的哲言圣行在車廂內化作一攤軟泥,倒不如松開緊握的手,坦率接納內心真實的疲憊與困惑。我的躺平不是沉溺于純粹虛無,反而類似古人放下后的豁達,任窗外的山川湖泊無聲地流過眼眸,不去非在虛無的意義上深挖一層意義出來。蘇格拉底的固執(zhí)與從容如一支穿云利箭穿透我的虛無壁壘;他在生死的界碑前拷問靈魂,用生命之汁研磨思想,而我這渺小的躺平姿態(tài),則如一顆小石子投向時代大潮中心,激起的漣漪短暫但也算刻有某種存在。
列車已徐徐滑入華夏西站,人流卷起喧囂涌向站外霓虹。此行“圣名”是否名存實亡?列車滿載旅客終究不過回歸原點。我踏回此方土地剎那忽然明了:華夏的土地上,“圣人”二字之份量如山川大海般敦厚遼遠,而999號列車不過紅塵喧囂中的一廂幻影。
歸途已至,盒飯溫在桌上傳來誘人香味。至于那些“虛無之殼”呢?且隨這飯香一并消化下去罷。蘇格拉底在天穹之上或當欣慰一笑——他那永恒的叩問并未湮滅,即使是我這樣的列車乘客,偶爾亦會在咀嚼的間隙,聽見靈魂深處傳來微弱的拷問:如何真得“省察”?那杯真理之酒雖然苦澀,未嘗不是另一種甘霖的征兆。這趟滿載矛盾與疲憊的火車終究到站,但旅途所蘊含的辯證與省察將在心靈的原野留下車轍,在生命的長途里繼續(xù)顛簸前行。
來自(虛無
希臘求學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