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唱悲歡唱離合

  年輕兒郎姓夏，名川。

  他阿姐正是謝瀾天最寵愛的愛妾夏蘭芝。

  “我原本父母恩愛，家庭和睦。雖爹娘只開了一間釀醋坊，但也能供我讀書，讓阿姐生活無憂?！?br />
  提起以往的幸福日子，夏川雙眼含淚，俱是懷念之色：“我阿姐天生麗質(zhì)，從十四五歲起，前來家中提親的兒郎數(shù)不勝數(shù)。她和隔壁白哥青梅竹馬，兩家皆有結(jié)親之意?！?br />
  夏川神色悲痛：“若無意外，他們將成為神仙眷侶。可有一日，一群謝家公子哥兒來我們村踏春，恰好碰見外出給爹娘送飯的阿姐。自此，家無寧日?！?br />
  “爹娘惶恐，同白家商議后，當即為阿姐和白哥定親。誰知，此舉惹惱了謝家公子哥兒，竟是派人砸我們家醋坊，且以偷盜謝家財物的罪名，把白哥關(guān)入牢中?！?br />
  這莫須有的罪名，定的實在粗糙。

  實際上，是在村口，諸多村民的目睹之下，謝家公子哥摘下腰間的配玉，扔到地上，命白哥撿起來。

  白哥不想激怒他，便彎腰拾起。

  誰知，這時沖出來一群衙役，二話不說，就把白哥按倒在地，說他偷盜財物。

  白哥辯解，卻無一人敢出來作證。

  明明世人皆知他是冤枉的，但他還是被關(guān)入牢中。

  想到直接下來的事，夏川緊緊攥著拳頭，胸膛劇烈的起伏著，無能為力的憤怒如一頭蠻牛，在胸口橫沖直撞。

  “白家伯伯也在路上，被一群賊子打斷雙腿。白家伯母分身乏術(shù)，整日以淚洗面。二姐不服，她說，她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于是，阿姐帶著我來城里擊鼓鳴冤。”

  聽到這里，圍觀的人群齊齊發(fā)出一聲嘆息。

  接下來的事不用夏川繼續(xù)往下說，大家都能猜到。

  雍州官府本來就姓謝，他們兩家并無靠山，如何能求一個公道？

  夏家女郎又貌美，定是謝潤天，見色起意，強取豪奪。

  事實也確實是如此。

  夏蘭芝落入謝潤天的網(wǎng)中，不得掙脫，為了父母親人，為了被連累的無辜白家，她咬斷牙齒和血咽，委身于謝潤天。

  被放出來的白哥，則帶著白家人，在一個霧氣繚繞的早晨，離開雍州城。

  夏川說完，早已淚流滿面，壓抑的哭聲聽在眾人心里，酸啾啾的。

  王安石拍拍夏川的肩膀，安撫道：“苦主夏家白家，控告雍州謝潤天，對吧？我已經(jīng)記下！且看日后如何為你們兩家討回公道?！?br />
  夏川強忍傷心，雙手抱拳行禮：“多謝，我們兩家冤屈若能得報，在下愿為云國公肝腦涂地，粉身碎骨！”

  有了夏川打頭，其他人也紛紛站出來。

  “我要告謝家三房二十三郎。他為了多挖礦，強拉我們村十五名青壯！如今生他們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有失獨子的老嬸子，哭瞎了雙眼。”

  “我也要告二十三郎！他手下的管事欺我阿兄不識字，騙我家阿兄說是簽短工契書，結(jié)果卻是賣身契?！?br />
  王安石重重拍桌：“這是何時的事？”

  “去年上秋！”

  王安石痛心疾首：“自云國公收回幽云十六州后，便下令廢除所有賣身契。原先被賣身的奴隸可以原價贖回己身，也可以工抵債。你們雍州百姓竟是不知嗎？”

  此話一出，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真的假的？云國公底下再無賣身之說？”

  王安石信誓旦旦：“自然是真的！整個云州境內(nèi)，各家奴仆全是雇傭的。納妾也要遵循新的婚姻法?；橐龇ǖ谝辉瓌t就是兩情相愿，不可違背個人意志。妾侍不能被隨意打殺，奴仆也不可以?！?br />
  有人提出質(zhì)疑：“不能贖買？”

  大周律法也規(guī)定，隨意打殺仆從和妾侍要受懲罰，但對于士大夫以及有錢人而言，花一筆錢去贖買，甚至讓人頂罪，就能讓他們逃避懲罰。

  王安石耐心科普道：“云州的罪行大體分為民事和刑事兩種。大多數(shù)的民事可以贖買，但刑事犯罪則不行。涉及到人命的罪，全是刑事犯罪。”

  哇哦！

  這么一看，謝家人人都有罪??！

  “我！我要告謝七郎！韃子被趕走，他被謝家冷落，就拿身邊的下人撒氣。我堂哥就是他的馬夫，被他一腳踹在心口上，一口氣沒上來，就死了。”

  “我要告……”

  好家伙。

  告狀的人太多，王安石和曾鞏兩人愣是沒忙過來，不得不把顧家軍拉壯丁。

  反正顧家軍都是上過軍隊夜校，會識字。云州狀紙又不講究文采，只要能把事情說清楚就成。

  一時間，擺攤的主街人滿為患。

  得到消息的謝潤天揉揉脹疼的額角：“第一個告狀的是夏川？”

  “是的?！?br />
  謝潤天抿唇，臉上覆上一層薄怒，但又想到謝蘭芝的溫香軟玉，這層薄怒便消散了。

  再忠貞的女人，被奪了身子，再被富貴榮華地嬌養(yǎng)著，一樣會心甘情愿地待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