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謝律易容便服從地下黑市贏了一匹大宛天馬,漫漫長夜闌珊,星斗收斂層云中,他踏著一彎如鉤殘月的碎影而歸,路過長豐巷。
天色曈曚,霧氣初開,這條走過了無數(shù)遍的隱蔽小路,今兒不知怎的,從頭頂拋下一件物事。
依謝律習(xí)武之人的警覺,立刻便反應(yīng)出有刺客。
他抬眸,一抹厲色從眼底劃過。
但隨之一怔。
掉落下來的不是什么暗器,更不是設(shè)想之中的流星錘、方天畫戟,只是一個繡球。意識停頓之際,那繡球精準地掉到了他的面前,撞了個滿懷。
謝律兜著一只比鸚鵡尾巴還要五彩斑斕的繡球,再一次揚起眉眼。
花窗外柔綠的地錦爬了滿框,身著晴山藍羅襦大袖裙衫的女娘,半攀著窗框,衣袖垂下如水般輕盈的一幅。
卿卿羞得臉冒紅光,想去看那郎君,但又不敢,因此欲拒還迎,含羞帶怯。
謝律仰望那方花窗半晌,唇角淺淺蕩漾開,露出一抹淡笑。小娘子生得玉嬌花柔,風(fēng)情萬種,怎么想不開,在這兒拋繡球招婿?
有意思。
但謝律拿著這顆被小娘子拋出來的繡球,并沒有君子地上前歸還,更沒有認了這樁姻緣,他拿著夾在脅下,便好像無事發(fā)生,只是途徑長豐巷湊巧撿到了一顆皮鞠而已。
卿卿不敢看,可是半晌也無動靜,她心慌意亂。
那個郎君,怎么不見來歸還繡球?
她只想等那個接到繡球的男子上來找自己時,與他交談,然后提明意圖,至于是否愿意留下來,絕對是要看對方的意思的,卿卿并不是要利用繡球訛詐。
但是左等右等,不見有動靜,她浮躁起來,忍不住再一次探出花窗。
可是山氣漸漸蕩開,林霏明媚朗潤起來,長豐巷景物在日光沐浴下看得清晰無余,哪兒還有那郎君的半點影子?
“瞧著翩翩風(fēng)度,沒想到,居然跑了!”
準是拾走了她的繡球去了!
卿卿暗暗咬牙,你可別讓我再見到你!
淑娘看卿卿掛著兩個腫眼泡,一臉落魄,不禁好奇,卿卿哪能告訴淑娘她今早碰到一個俊俏的美男子,結(jié)果被人家順走了繡球的糗事,閉口不談,但將昨夜陳遠道不請自來,意欲對她不軌的事告知了淑娘。
淑娘聽得直皺眉,“陳二郎本就是這樣荒唐的人,他在柳陌花衢也不知道養(yǎng)了多少外室,得虧娘子將他打走了!”
卿卿雖然出身不好,但絕不是愿意屈就給他人做外室的。
卿卿嘆氣,下巴擱在茶案上趴著,“有一就有再,這次是打跑了,我看他下回還要來,淑娘,我們得想個辦法?!?br />
淑娘道:“娘子,我算了算我們手里的余錢,從陳家?guī)С鰜淼挠邪耸畠桑棉k行頭,用了十五兩,剩下的,咱們還可以再買一個手腳伶俐的丫頭,等咱們的夾纈店開起來,有了進賬,就能再多買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丁?!?br />
其實卿卿想的是,外人男子到她們紅柿居,多半還得堤防,知人知面不知心,能夠信得過的,還得靠招贅。
不過就依淑娘之言,先多買個丫頭總是不錯的。
……
陳遠道昨夜里在卿卿這兒吃了個閉門虧,后背還被她的剪子戳傷,他清早不敢回家,唯恐讓自己的親爹發(fā)覺他昨夜里溜達到了卿卿的紅柿居,對自己的前大嫂欲行不軌,不然他的胳膊鐵定要被卸掉。
可仔細想,陳遠道很不甘心。
卿卿那個小娘兇悍,他偏偏就喜歡兇悍的,百依百順,柔媚委婉的女子他見得多了,也就不覺得稀奇,偏卿卿這樣的小辣椒,又是大嫂,頗有種背德偷腥的感覺,既新鮮,又刺激。
因此陳遠道并沒有因為昨夜碰了個釘就識趣就范,他上醫(yī)館處理了自己背后的傷口之后,在卿卿的紅柿居外又開始轉(zhuǎn)悠。
轉(zhuǎn)了三圈兒,摸到一處矮墻根底下,陳遠道心中大為竊喜。
照他尋花問柳,勾搭寡婦的前科,爬樹蹬墻那是不在話下。
陳遠道偷偷摸摸爬上這面垣墻,任它打磨得再滑不留手,可也難不著咱們陳二郎君,陳遠道蹬墻而上,停歇在一棵柿子樹旁。
攀爬如此輕易,連后背的傷似乎都沒感覺到痛,正合心意,陳遠道便將腿跨過墻面,扒開柿子葉要一溜兒滑下。
忽然她目光一定,只見面前氣勢赳赳地一字排開三個女娘,叉腰而立,恭候多時。
陳遠道愣了個神兒,就聽見卿卿一聲令下:“給我砸!”
陳遠道這才發(fā)現(xiàn)她們?nèi)巳耸直凵峡嬷恢恢窕@,陳遠道還沒看清那竹籃里裝的是什么,那噼里啪啦的石頭子混雜著爛菜葉便鋪天蓋地地朝他飛來,將他砸得鼻青臉腫。
他“唉喲”摸著臉,一個倒栽蔥從垣墻上栽落下去,捂著臉逃竄而去。
人走了,墻外沒了動靜,卿卿松了一口氣,與淑娘、菱歌相視而笑。
新來的丫頭菱歌叉腰道:“娘子早說有這樣的事兒,我捋起袖子就打他滿頭包,最看不慣這種登徒子了!”
卿卿忙道:“見好就收,他是陳家的二郎,打壞了對咱們沒好處,反正給她幾個下馬威,他以后應(yīng)該就不敢造次了。”
那陳遠道昨夜里被剪子扎傷了背,今天又被石子砸腫了臉,估摸得消停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