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為一，猛叩南天門。天門不開則已，一開便需以畢生道基為火，熔開紫府竅——此竅一開，神魂可入紫府，與天地大道共鳴，從此脫離三界輪回，真正踏足仙門，飛升天界，這便是‘九轉(zhuǎn)天門，修最后一竅，入仙門’的終極歸處?！崩闲^望著墻根泛綠的枯草，指尖還殘留著與天地共振的暖意，忽然低頭笑了，笑聲輕得像風(fēng)拂過麥芒：“真沒想到，一朝頓悟，在這東海待了幾百年，也被這世人嘲諷了幾百年，受盡冷眼幾百年，風(fēng)雨交加的在東海邊上磨難了幾百年，一直卡在凡間三竅邊緣，如今就這樣通了?！?br />
  他抬眼望向皮影張與少年消失的方向，眼底清明里摻了點無奈，聲音壓得更低，像說給風(fēng)聽：“看來你的執(zhí)念還是如此重呀！這天門開的時候，也未必就是你的歸途。這人間有什么不好的？非要在心里埋著一個仙夢，都是斬斷仙根的人，還如此冥頑不靈?！?br />
  此時官道上，正大步趕路的皮影張忽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揉了揉鼻子回頭望，身后只有揚起的塵土。身旁少年抬頭看他：“師傅，怎么了？”

  “呀，沒什么，快趕路。?！逼び皬垏K了一聲，嘴上說著，手心卻飛快掐了個訣，暗中比劃個掌嘴的動作，朝著身后遠(yuǎn)方虛空一揮，“那個老東西，準(zhǔn)是又在說我壞話了！看我怎樣收拾你?！?br />
  鎮(zhèn)邊墻根下，老玄頭忽然瞇起眼，看著面前的風(fēng)氣流驟然擰轉(zhuǎn)，竟真凝成個模糊的掌印，帶著點孩子氣的力道拍過來。他“哼”了一聲，肩不動腰不搖，那掌印到了跟前，卻像撞在棉花上，悄無聲息散了。

  “小伎倆，”老玄頭對著風(fēng)低聲嘟囔，嘴角卻勾了勾，帶著點促狹的笑意，“還沒走遠(yuǎn)呀，這是聽到了？老丐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話音剛落，方才散了的氣流竟又盤旋回來，在空中微微震顫，像有人在咬牙切齒，一道帶著嗔怪的聲音直接撞進他耳中：“多管閑事！人間這么好，你就臭在這里吧！”

  “我的第七轉(zhuǎn)才剛起頭，想來，這便是我的盡頭了。”老乞丐望著巷口老樹，喉結(jié)滾了滾，自嘲地笑出了聲，“我這人，就這點能耐，那真正的仙途，怕是沒福氣踏進去了。人間七轉(zhuǎn)，做個逍遙自在的陸地神仙，也就夠了。地府第八轉(zhuǎn)的陰寒，我扛不??；天門第九轉(zhuǎn)熔道基的兇險，我沒那膽量；至于借旁人叩天門的光投機飛升？更是想都別想?！彼Φ酶?，笑聲裹著風(fēng)里的塵土，散在空蕩蕩的街角。

  老乞丐瞇著眼看天上流云飄得飛快，像極了當(dāng)年那些求道的師兄弟，一個個都往天門的方向趕，最后連個影子都沒剩下。

  “第七轉(zhuǎn)怎么了？”他對著空蕩的巷口嘟囔，手指在自己心口處敲了敲，那里藏著剛開不久的“崇骨竅”，暖烘烘的，“前六轉(zhuǎn)求靈氣，這一轉(zhuǎn)求的是踏實——能聞著隔壁包子鋪的熱乎氣，能接住下雨天漏下來的屋檐水，能在冬天揣個燙嘴的烤紅薯，這不比在地府看忘川冷，在天門搏生死強？”

  風(fēng)中的聲音陡然尖銳，氣流打著旋兒撞在老乞丐的身上，帶著掩飾不住的氣急敗壞：“你、你、你最好說到做到！別壞了我的大事，否則——咱們沒完！”

  “哈哈哈！人人都道神仙好，誰見神仙愁眉梢？”老乞丐全然未將那威脅放在心上，反手摸出個豁了口的酒壺，壺身布滿銅綠，不知揣了多少年。他仰頭猛灌一口，琥珀色的酒液一半滑入喉中，一半順著下頜線淌進粗布衣襟，洇出深色的濕痕。他低頭看著胸前的酒漬，輕輕搖了搖頭，語氣里藏著點說不清的悵然：“可惜了這口，灑了大半。”

  遠(yuǎn)處官道上的皮影張浩明顯有些氣急敗壞地嘟囔道：“胸?zé)o大志，不學(xué)無術(shù)?！?br />
  “師傅？”少年不解地回頭。

  “沒事，趕路了。”皮影張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