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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叔，我是林偉的媳婦，田穎?！蔽冶M量讓聲音顯得平穩(wěn)。

  “哦，小偉媳婦啊。”趙建國的聲音沒什么起伏，聽不出情緒，“有事？”

  “表叔，不好意思打擾您。是這樣，我想跟您打聽個人?！蔽艺遄弥~句，“您還記得……一個叫李秋月的人嗎？大概，是很多年前，村里的……”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沉默得只能聽到電流細微的滋滋聲，還有他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聲。那沉默像是有實質的重量，順著電話線壓過來，讓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過了足足有半分鐘，趙建國沙啞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比剛才更沉，更干澀，像是從很深的井里撈出來：“你……問這個人做啥子？”

  他果然知道！而且，他的反應如此不尋常！

  “表叔，您別誤會，我就是……就是偶然聽人提了一句，有點好奇?！蔽也桓姨峤钘l，更不敢提婆婆失蹤的事，“這個李秋月，是咱們村的人嗎？她……后來怎么樣了？”

  又是沉默。然后，我聽到一聲幾不可聞的、長長的嘆息。

  “秋月啊……”趙建國的聲音飄忽起來，帶著一種陷入遙遠回憶的恍惚，“她……是個苦命人咧。死了，很多年咯。”

  “怎么……死的？”我的心提了起來。

  “淹死的?！壁w建國吐出三個字，干巴巴的，沒有多余的解釋，“在老河灘。那年夏天，發(fā)大水之后?！?br />
  “那……她家里還有什么人嗎？她為什么……”我追問。

  “家里人？”趙建國似乎嗤笑了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苦澀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她哪還有啥子家里人。一個瘋女子，爹媽死得早，跟著哥哥嫂子過，哥嫂嫌她是個累贅，瘋瘋癲癲的，名聲不好……唉，都是過去的事了，提它做啥子?！?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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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瘋女子？李秋月是個瘋子？我愣住了。

  “表叔，那她……是怎么瘋的？您知道嗎？”

  “咋瘋的？”趙建國重復了一遍我的問題，然后，又是那種讓人心頭發(fā)毛的沉默。刨木頭的聲音沒有再響起，他似乎停下了手里的活計?！罢f不清……有人說她是被嚇的，有人說她是想男人想瘋了……唉，陳芝麻爛谷子，誰說得清。反正，后來就掉河里淹死了。發(fā)現(xiàn)的時候，人都泡脹了……慘哦?！?br />
  他的描述讓我胃里一陣不舒服。

  “那……她死之前，有沒有欠下什么……債？或者，跟誰有過什么……經(jīng)濟來往？”我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問。

  電話那頭，驟然響起一聲短促的吸氣聲。雖然很輕，但我聽得清清楚楚。

  “你問這個干啥子？！”趙建國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甚至帶著一絲警惕和……恐慌？“誰跟你說了啥子？是不是秀英跟你說了啥子？！”

  秀英！他直接叫出了我婆婆的名字！而且，他的反應如此激烈！

  “沒……沒有，表叔，您別激動?！蔽疫B忙說，“我就是隨口一問。真的沒人跟我說什么。”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趙建國連聲說道，語速很快，像是在說服自己，也像是在警告我，“秋月的事，過去就過去了，莫要再提！提了對你沒好處！對誰都沒好處！聽到?jīng)]得？”

  “表叔……”

  “我還有活計，忙得很！掛了！”

  “等等，表叔！我媽今天不見了，她可能去了……”

  “嘟嘟嘟——”

  電話被粗暴地掛斷了。忙音再次響起，冰冷而堅決。

  我握著手機，手心一片冰涼，后背卻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趙建國的反應，幾乎證實了我的猜測。李秋月，這個淹死在河里的瘋女人，不僅和婆婆認識，而且她們之間，一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糾葛。這張借條，就是證據(jù)。而趙建國，這個借條的見證人，對此諱莫如深，甚至感到恐懼。

  婆婆今天去了廟會，那個靠近某條河的娘娘廟。她帶著一個紅色的塑料袋。她回來后神色慌張。她因為我的質問而激烈反抗，然后再次失蹤。

  所有的碎片，開始以一種令人不安的方式，拼接起來。

  “媽媽，我困了?！眱鹤拥穆曇魩е鴿鉂獾木胍鈧鱽怼Ｋ嘀劬Γ吭谖疑砩?。

  我低頭，看著兒子天真無邪的睡顏，心里的恐慌卻像野草一樣瘋長。婆婆到底去干什么了？那張借條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樣的過去？那個淹死的李秋月，她的死，真的只是一場意外嗎？

  趙建國那句“提了對你沒好處！對誰都沒好處！”，像一句惡毒的詛咒，在我耳邊嗡嗡作響。

  不行，我不能就這么坐在家里等。我得去找她。那個娘娘廟，我必須去一趟。

  我把已經(jīng)迷迷糊糊的兒子抱進臥室，輕輕放在床上，蓋好被子。他咕噥了一聲，很快睡著了。

  我迅速換掉睡衣，穿上方便走路的褲子和運動鞋。想了想，從抽屜里拿了一小瓶防狼噴霧（獨居時買的，一直沒用上），塞進褲子口袋。又拿起手機、鑰匙，最后，手指觸碰到睡衣口袋里那張脆硬的紙。我把它拿出來，展開，又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放進錢包的夾層。

  回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兒子，我心里一陣抽緊。把他一個人留在家，太危險了?？墒?，帶著他去那個不明情況的廟會，更危險。

  我咬咬牙，走到客廳，拿起座機話筒，撥通了隔壁張奶奶家的號碼。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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