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4章 婆婆失蹤的廟會
快中午了,陽光才不情不愿地透過那層總也擦不干凈的玻璃窗,在我家客廳灰蒙蒙的地磚上,切出一塊有氣無力的亮斑。屋子里靜得能聽見冰箱嗡嗡的低聲抱怨,還有臥室傳來兒子均勻的呼吸——他昨晚跟著奶奶睡,現(xiàn)在還沒醒。廚房水槽里堆著早飯的碗碟,水池邊緣凝著隔夜的油漬??蛷d沙發(fā)上,兒子的玩具小車、彩色積木攤了一地,像剛經(jīng)歷了一場微型戰(zhàn)爭。茶幾上,我昨晚加班帶回來沒看完的報表,皺巴巴地壓在一本翻開的童話書下面。
我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趿拉著拖鞋從臥室出來。腦袋里還殘留著昨晚那個沒做完的方案的碎片,像粘在頭發(fā)上的蛛網(wǎng),扯不清爽。屋里沒有煙火氣,沒有飯菜香,只有一種停滯的、略帶塵埃的味道。婆婆呢?
我走到婆婆睡的次臥門口,門虛掩著。推開,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床單抻得平平展展,一絲皺褶也無。窗戶開著一道縫,帶著初夏燥意的風(fēng)鉆進來,把淡藍色的窗簾吹得輕輕晃動。人不在。
心里那點模糊的不安,像水底的暗苔,悄悄浮了上來。我折回客廳,拿起手機,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信息。婆婆識字不多,用老人機,通常不會主動給我打電話,除非是兒子有什么事。可兒子明明還在睡。
“媽?”我提高聲音喊了一句,聲音在空蕩的客廳里顯得有點干巴,撞在墻壁上,彈回來,無人應(yīng)答。
我有點急了。婆婆不是個愛出門閑逛的人,尤其是上午,她通常會在家收拾屋子,準備午飯,雷打不動。今天是怎么了?難道不舒服,在樓下透氣?我走到陽臺往下看,小區(qū)花園里只有幾個遛狗的老人,慢悠悠地晃著,沒有婆婆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藏藍色襯衫的影子。
顧不得換下睡衣,也顧不上洗漱,我胡亂抓了件外套披上,穿著拖鞋就下了樓。兒子還睡著,一時半會兒應(yīng)該不會醒,我得趕緊找到婆婆。
先在小區(qū)里轉(zhuǎn)了一圈?;▔?,健身器材旁,小超市門口,都沒有。問門口保安,是個面生的年輕小伙,茫然地搖搖頭,說沒注意。我心里那股不安變成了一個小小的、亂撞的鼓槌,咚咚地敲著。她能去哪兒?
我們這個“家”,是租在城郊結(jié)合部一個老舊小區(qū)里的兩居室。我和老公林偉都在城里上班,他是程序員,經(jīng)常加班到深夜,我是公司行政部一個小主管,瑣事纏身,工資微薄。兒子三歲,剛上幼兒園小班。婆婆是半年前從老家村里過來的,說是在老家一個人悶得慌,來幫我們帶帶孩子,做做飯。來了之后,確實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家里有了熱飯熱菜,兒子也有人照看。但我總覺得,婆婆和這城市,和我們這個勉強拼湊起來的小家,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她話不多,做事麻利,但眼神常常是放空的,望著窗外,或者某個角落,不知在想什么。
小區(qū)外面是一條嘈雜的馬路,對面是另一個更老的小區(qū),再往外,就是大片待開發(fā)的荒地,和更遠處依稀可見的、屬于真正農(nóng)村的田野輪廓。這里住著很多像我們一樣的外來者,也有不少本地拆遷后搬來的老人,口音混雜,彼此陌生。
我在小區(qū)附近又找了一圈,菜市場門口,幾個賣菜的老太太坐在小馬扎上閑聊,我上前比劃著問:“阿姨,有沒有看到一個……六十歲左右,穿藏藍色衣服,頭發(fā)花白,這么高的老太太?”其中一個抬起渾濁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搖搖頭:“沒注意哦,人多咯?!?br />
我心里的鼓點更密了,還摻進了一絲煩躁。家里一團糟,孩子沒人管,午飯沒著落,婆婆卻不知所蹤。她到底干什么去了?就算出門,也該說一聲啊!
正焦灼著,忽然想起鄰居張奶奶。張奶奶就住我們隔壁單元一樓,也是從農(nóng)村來給女兒帶孩子的,有時候會在樓下和婆婆聊幾句天,說的都是我們那邊的方言。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繞到隔壁單元。
張奶奶正坐在自家小院子里,瞇著眼摘豆角。聽到我的問話,她停下動作,想了想,恍然道:“哦,你婆婆啊……早上是看見她了,大概……九點來鐘?從外面回來一趟,又匆匆出去了。我問她干啥去,她說了一句,好像是要去趕廟會。”
“廟會?”我愣住了,“哪兒有廟會?”
“就南邊,以前老縣城那塊,好像有個什么娘娘廟,今天開廟會吧,我也是聽別人念叨的。”張奶奶指著馬路南邊的方向,“熱鬧著呢,你婆婆怕是去看熱鬧了吧?!?br />
廟會?婆婆從來不對廟會這類事情感興趣的。在老家時,村里也有廟會,她頂多是去燒個香,從不湊那份熱鬧。怎么到了城里,反而想起趕廟會了?而且,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
謝過張奶奶,我心里疑竇更重,也越發(fā)著急。兒子一個人在家,我不敢耽擱太久,決定順著張奶奶指的方向,往“老縣城”那邊去找找看。那條路我以前坐公交路過,知道個大概方向,但從來沒深入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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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出我們這片雜亂的小區(qū)群落,剛上了一條稍寬些、勉強可稱為“街”的路面,兩旁是低矮的門面房,賣五金建材的,做門窗的,汽修鋪,塵土飛揚。就在一個岔路口,我一眼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婆婆正從對面走過來,手里好像還拎著個小小的、紅色的塑料袋。她低著頭,走得有點慢,似乎在想心事,直到我走到她面前幾步遠,她才猛地抬起頭,看見是我,明顯吃了一驚,腳步頓住了。
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她臉上掠過一絲極不自然的慌亂,雖然很快就被她慣常的那種平靜掩蓋下去,但我捕捉到了。她的眼神有些躲閃,手里那個紅色塑料袋,被她下意識地往身后藏了藏。
累積的焦慮、擔(dān)憂,還有對她這種不聲不響消失、又在此地此刻奇怪出現(xiàn)的行為的惱火,一下子沖到了我頭頂。我甚至沒注意到她身后不遠處,街邊墻角蹲著兩個曬太陽的閑漢,正往我們這邊瞅。
“哎!你干啥去了呀?”我的聲音因為著急和生氣,顯得又尖又銳,像一把小刀,劃破了中午沉悶的空氣。
婆婆看著我,嘴唇抿了抿,臉上那點強裝的鎮(zhèn)定有點掛不住,但還是用那種帶著老家口音的、平板的語調(diào)說:“上廟會去了,這么大的廟會,趕個廟唄!”
她的語氣,她那種理所當(dāng)然、甚至帶著點“你管不著”的神情,徹底點燃了我心里那團火。家里那一攤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