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林站在營地中央，腳底還踩著那團被揉皺的紙條?；鸢训墓鈴倪h處東坡方向移來，高順帶隊的身影越來越近。他沒有動，也沒有下令解除戒備，只是盯著那枚銅印可能牽出的線索。

  他知道，今夜不會平靜。

  果然，天剛亮，第一批使者就到了。

  親兵進來通報時，張林正在主帳翻看昨日登記的物資清單。他頭也沒抬，只說：“按之前定的規(guī)矩辦，三批人，依次進見，其余人一律在外等候?！?br />
  親兵領命出去。不一會兒，第一個進來的是個穿粗布深衣的老者，腰間掛著玉環(huán)，姓王，說是代郡十三莊推舉的代表。他一進門就拱手作禮，話沒說幾句，先嘆起氣來。

  “邊民苦亂久矣，鮮卑年年南下，官軍不救，豪強自保無力。聽聞將軍破黃巾如摧枯拉朽，治下百姓有田可耕，有工可做，我等愿結盟共抗外敵?！?br />
  張林坐在案后，不動聲色。

  “你們想聯(lián)我，是想打誰？”

  老者一愣，隨即答：“自然是鮮卑?！?br />
  “若開戰(zhàn)，能出多少兵？糧草自備嗎？”

  老者支吾起來，只說“各家可湊千人”，卻說不清糧道從哪走，補給由誰管。張林不再追問，只讓他退到一旁暫候。

  第二個進來的是個幕僚，姓趙，上谷縣令派來的。他遞上一封私函，言辭恭敬，寫著“愿傾城相迎，共舉大事”。張林掃了一眼，問：“你家縣令要我共舉何事？”

  趙幕僚低頭：“此乃密談，不便明言?！?br />
  張林冷笑一聲：“既不愿說清楚，那就沒什么好談的。你回去告訴你們縣令，我不知他所謂‘大事’是忠于漢室，還是另有所圖。”

  那人臉色變了變，只得退出。

  第三個是冀州來的商賈，自稱李掌柜。他帶了十匹錦緞、二十枚金餅，笑呵呵地說是“敬意”。張林看都沒看那些東西，直接下令：“拿出去，原封退回。我這里不收禮?！?br />
  李掌柜臉上的笑僵住了：“將軍何必拒人于千里？這些不過是小小心意……”

  “心意我收到了?！睆埩执驍嗨暗抑诬?，第一條就是不得受賄。你要談合作，可以。拿得出誠意，就拿出具體兵力、糧草、路線。拿不出，就別浪費時間?！?br />
  三人先后退出，張林坐在帳中，手指輕敲案角。

  這些人，嘴上說得漂亮，卻沒有一個愿意說實話。要么夸大其詞，要么避重就輕。他們不是來結盟的，是來試探的。

  他叫來陳群，低聲吩咐：“查這三人的背景，特別是那個李掌柜，看他背后是誰在出錢?！?br />
  陳群點頭離去。

  中午過后，第二批代表陸續(xù)抵達。

  其中一人穿著正規(guī)軍服，自稱是幽州別部司馬，手持一枚銅印，說奉命前來聯(lián)絡防務。張林接過印信看了一眼，沒說話，只讓他在外等候。

  他轉(zhuǎn)身召來高順：“去看看他的鎧甲和隨從裝束，有沒有問題?！?br />
  高順很快回來，附耳低語：“鎧甲刻痕新舊不一，隨從腰帶系法不對，不是正規(guī)軍?！?br />
  張林又讓戲志才扮成書記官，去偏帳與那人周旋，套話探底。那人果然漏洞百出，一會說駐地在漁陽，一會又改口稱在涿郡，連自己所屬營號都說不清。

  傍晚時分，張林在主帳當眾召見此人。

  “你說你是幽州別部司馬？”張林盯著他。

  “正是?！?br />
  “那你可知去年幽州各營兵馬調(diào)動記錄？”

  那人一怔，勉強答了幾句，錯漏百出。

  張林站起身，聲音冷了下來：“漢室未亡，豈容爾等私鑄印信，冒領軍職？來人！”

  親兵立刻沖進來，將此人拿下。

  “押入監(jiān)營，嚴加審問。他背后是誰，為何而來，全部查清楚。”

  帳外一片寂靜。其他還在等候的代表面面相覷，沒人再敢上前。

  夜色漸深，張林回到主帳，荀湛已在等他。

  “外面有人在傳，說我們倨傲無禮，不肯結盟?！避髡空f。

  張林點頭：“讓他們傳。你寫一份文書，標題就叫《答諸方書》。內(nèi)容很簡單：當前重心在安民事、修武備，暫不涉外盟。所有請求，一律按實情申報，虛言者不予回應?！?br />
  荀湛記下，又問：“要不要抄送各城？”

  “全部送去。”張林說，“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想聽真話，不想聽空話?！?br />
  第二天清晨，營地開放通行。商旅照常進出，工匠、農(nóng)夫依舊干活。有人親眼看見假官被抓，也有人聽說張林把金子都退了回去。

  消息很快傳開。

  “人家連金子都不要！”

  “那假官當場被抓，臉都綠了！”

  “聽說代郡那幫人，一句話沒答上來就被晾在一邊?！?br />
  張林沒有阻止這些話流傳。他知道，民心比盟約更牢靠。

  中午，陳群送來調(diào)查結果。

  王姓鄉(xiāng)紳確為代郡豪族所派，但十三莊并未真正達成一致，內(nèi)部已有分歧；趙幕僚背后是上谷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