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柒柒看著三人的反應(yīng)，心中酸澀與慰藉交織。

  李明達抬手，用手背狠狠擦去臉上的淚水。

  他站起身，對著李柒柒，直接鄭重的跪了下去。

  “娘！”

  他聲音沙啞，卻字字清晰，“無論我的血脈來自何處，無論生我的是誰，養(yǎng)我、教我、救我性命、給我一個家的人，是娘和爹！

  自兒有記憶以來，家里就是有娘、有爹，還有大兄、二兄、阿姐！

  此恩此情，兒永生永世，絕不敢忘！

  我李明達，永遠是娘的兒子，是李家的老四！”

  他俯身，重重的對地磕了一個頭。

  李柒柒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不是她想哭，是原主的感情影響了她。

  她伸手，顫抖著扶起了李明達，將他緊緊摟在懷里，像二十年前那個雨夜之后，無數(shù)次摟住這個脆弱的小生命一樣。

  “好！

  好孩子......你永遠是娘的孩子.....”

  她喃喃道，千言萬語，都化在這哽咽的擁抱里。

  這時候，李明光也走過來，伸出粗壯的手臂，將李柒柒和李明達一起抱住。

  趙春娘擦著眼淚，也靠了過來。

  一家四口，在這簡陋的灶屋里，緊緊相擁。

  火光溫暖，淚水滾燙。

  身世的驚雷已然炸響，前路迷霧重重，危機四伏。

  但這一刻，血緣的謎題在厚重如山的養(yǎng)育恩情和親情面前，似乎不再那么可怕。

  因為他們是一家人，是風(fēng)雨同舟、生死與共的一家人！

  灶屋里搖曳的火光，將一家人相擁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墻上，拉得很長，仿佛要將這短暫的溫暖永遠定格。

  李柒柒輕輕拍著伏在自己肩頭，仍因情緒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李明達。

  良久，她才緩緩松開懷抱，扶著李明達重新坐下，自己也坐回原位，神色恢復(fù)了慣有的沉靜，只是眼底深處，多了一層揮之不去的凝重。

  她環(huán)視三人，聲音平穩(wěn)而清晰，她看向李明達，繼續(xù)說道：“娘原本盤算著，你的身世，或許與江南某戶富貴人家有關(guān)。

  畢竟，當(dāng)年我和你們爹，是在要進杭州府的地界里救了你的。

  江南富庶，豪商巨賈、致仕官宦不少； 你若是因著家族內(nèi)斗或是后院兒里的陰私丑事，才被人帶到這郊外的破廟后坡上埋了，也不是沒有可能?！?br />
  李柒柒她頓了頓，再次拿起那枚玉佩，指尖輕輕摩挲著冰涼的玉面，“所以，娘這次跟著你來京城，一是為你的前程，總得親眼看著才放心； 二來，也是覺得你已長大成人，這考取了功名，就也該知道自己的根底了。

  娘本想著，若你此番高中，得了官身，哪怕只是外放做個縣令、縣丞，也算有了立身之本，有了些能力。

  屆時，娘再把當(dāng)初那襁褓和這玉佩交給你，你或許能借著官場同年的關(guān)系，私下托人往杭州府慢慢查訪，總好過咱們平民百姓和個無頭蒼蠅似的亂撞?！?br />
  李柒柒的目光再次落到李明達的臉上，那眼神里有關(guān)切，有憂慮，更有一種洞悉世情的銳利。

  “但......就這幾日的事兒來看，”李柒柒的聲音壓低了些，“從你在文淵閣被那貴公子盯上，到貢院門前的太子殿下......還有那許多官員見了你如同見鬼的模樣......”

  她停頓了一下，讓每個人都能消化她這句話里的信息。

  李明達他沉著臉，李明光皺緊了眉頭，趙春娘不自覺的捂住了胸口。

  李柒柒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說出了那個壓在心頭、令人窒息的猜測：“老四，你的來歷，恐怕......與這京城最高的地方，與皇家，脫不了干系！”

  李柒柒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

  “皇家？”

  李明光失聲低呼，即便早有心理準(zhǔn)備，這兩個字帶來的沖擊力依舊讓他心神巨震。

  趙春娘她更是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煞白。

  與皇家牽扯，哪里是他們這些升斗小民敢想的？

  李明達則如遭雷擊，盡管李柒柒之前的講述已經(jīng)指向了他極其不凡的出身，而且，二月初九那日，在貢院門前，太子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讓他心中有了些許猜測； 但“皇家”二字，依然像一道驚雷，炸得他腦中“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不是江南富戶，不是官宦世家，而是......皇家？

  那意味著什么？

  天家血脈？

  龍子鳳孫？】

  這個認知帶來的不是榮耀的眩暈，而是無邊的恐懼。

  他想起了太子那張震驚失態(tài)的臉，想起了貢院前那些官員怪異的目光......一切都有了更可怕、更合理的解釋。

  同時，一股更深的寒意從李明達的心底冒起。

  他想起了李柒柒講述那個雨夜荒廟后的那兩個婦人——聲音狠厲指揮著的婦人，以及“嗯啊”著聽話活埋嬰孩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