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允諾
夜雨淋漓,燭火的光芒流瀉在臺階的水色上,漣漪般暈染散開。
幾位主教等候在不遠(yuǎn)處,神色擔(dān)憂。
太子路易面色蒼白,因被說中心事,雙頰浮起紅暈。
他后退一步,此刻如同丟盔卸甲一般,心間回蕩著雅歌的篇章。
……求你將我放在心上如印記,帶在你臂上如戳記。
因為愛情如死之堅強,嫉恨如陰間之殘忍。
“我無法辯駁。”少年啞聲說,“……你竟然這樣了解我?!?br />
埃莉諾的目光,在他濕透的深金色長發(fā)上僅停留了片刻。
“看來我們對天意的虔誠并不相同?!彼郎芈曊f,“請回吧,我明日會正式拒絕這門婚事。”
“我可以接受考驗?!甭芬淄耙徊?,近到可以看見少女微垂的睫毛,“你今天對我說,夫妻之愛是神人之間圣愛的映照。是我一時慌神,不敢面對這些?!?br />
“敘熱院長也告誡過,我不應(yīng)盲目地抗拒一切,”
她并不做聲,只是抬起了右手。
纖長秀白的手背在黑暗中猶如弦月。
主教們默契地避開視線,打量著走廊外墜落的細(xì)雨。
少年怔了一剎,即刻明白。
他顫抖起來。
他的確是路易六世如今的獨子,皇室的繼承人。
也是苦修十七年的少年僧侶,原本全部的身心命運都只應(yīng)奉獻(xiàn)給神。
埃莉諾已聽見太子的急促呼吸聲。
她作勢要放下手,卻被用力牽緊。
后者仿佛被燙到一般,臉頰紅暈變得更加明顯,卻執(zhí)拗地不肯松開。
有那么一瞬,埃莉諾回想起前一世。
他們的婚姻寡淡疏遠(yuǎn),肌膚之親屈指可數(shù)。
她短暫失神,瞥見對方隱忍的表情,才溫厚地予以夸獎。
“殿下,您做得很好?!?br />
路易不自然地松開手,如同茹素者嗅到鹿肉湯一般,喉頭微動。
余溫淺淡,還沾著月桂葉的殘香。
他比埃莉諾年長兩歲,已與父親共治國家六年,反而在某些時候無所適從。
少女典雅沉靜,某些時刻像極了深邃而不可捉摸的長者。
看到兩位領(lǐng)主關(guān)系和睦,所有人都緩了口氣。
“其他兩條,我知道父親會略有微詞,但一定愿意尊重你的想法?!甭芬渍f,“明天,我會與主教共同撰寫約定文書,落章為證?!?br />
即便父親會憤怒叫罵,他也會擋在她的身前,讓她得償所愿。
埃莉諾抬眸看向他,還未說些什么,路易又道:“今晚冒昧地再次過來打擾你,是因為今早我離開的太過倉促,有一件禮物……實在想讓你看見?!?br />
她頷首答應(yīng),他即刻吩咐侍從過來。
只見訓(xùn)鷹人的右臂上立著一只鷲雕,雙目如黑曜石般閃著冷光。
深褐色的羽翼強壯有力,肩背多處又微綴著淡紫色光澤。
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它的尖喙利爪能頃刻撕開羚羊肚腹,今后在任何一場狩獵盛宴上都將驚艷全場。
埃莉諾方才還沉穩(wěn)不迫,此刻不禁輕呼,眼中笑意如明泉般流淌。
“這是雌鳥,”她極熟稔地吹了一聲呼哨,撫弄金鷲時整個人都暢快起來,“雌鳥總是比雄鳥更健碩也更兇猛一些,它們忠貞又聰明,無論狐貍還是巖羊,全都躲不開這樣鋒利的爪子——”
她第一次見到這樣伶俐的鳥兒,實在是愛不釋手。
再側(cè)身時,路易已經(jīng)笑容放松地看了很久。
“它只屬于你。”他說,“聽說你已經(jīng)豢養(yǎng)了好些獵鷹和獵犬,在許多地方都有自己的狩獵小屋?!?br />
“埃莉諾,我不擅長這些,但很高興你接受它。”
“所以,”她含笑提醒,“要再求婚一次嗎,殿下。”
主教們此刻才漫步而來,仿佛剛剛才抵達(dá)這里。
她和長者們問好行禮,等待著婚誓被完整見證。
他定了定神,單膝跪地,誓約戒指已如心口般溫?zé)帷?br />
“以天父之名。我,王太子路易,在此懇求阿基坦的埃莉諾成為我的妻子。”
“我承諾在上帝面前守護(hù)你,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堅守他的本心?!?br />
她呼吸微斂,垂眸聆聽。
這樁婚姻注定會因族親成姻被宣告無效。
即便命運改變,他們誕下多個子嗣。
即便他永遠(yuǎn)愛她。
“無論貧富、病健,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br />
“此誓言立于人間,由神祇見證。若你應(yīng)允,我將以戒指為契,從此共度一生?!?br />
金雀花的雙獅旗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