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護城河邊的絕望
護城河邊的石階被晨霜凍得滑溜溜的,寒氣從石板縫里鉆出來,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鉆進人的骨頭縫。河面上結(jié)著一層薄薄的冰,陽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一個穿粗布衣裳的婦人跪在第三級臺階上,她的衣裳打了好幾個補丁,顏色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樣。懷里的孩子燒得滾燙,小臉通紅得像塊烙鐵,呼吸時胸口起伏微弱,仿佛隨時會停止呼吸。孩子的嘴唇干裂,嘴里斷斷續(xù)續(xù)地喊著 “爹爹”,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婦人的發(fā)髻早就散了,亂蓬蓬的頭發(fā)上沾著草屑和泥點,像一蓬雜亂的枯草。她每喊一聲 “我的兒”,聲音就嘶啞一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孩子滾燙的臉上,又順著下巴滴在冰冷的石階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她的手不停地撫摸著孩子的額頭,那只手粗糙而干裂,布滿了凍瘡,卻帶著母親特有的溫暖。
“讓讓!都讓讓!” 兩個禁軍扛著長矛從橋上走過,他們的盔甲在陽光下閃著冷光,鐵靴踏在石板上發(fā)出 “噔噔” 的響,像敲在每個人的心上。婦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撲過去,死死抓住其中一個禁軍的衣袖,指甲幾乎要掐進對方的甲片縫里,留下幾道深深的白痕。
“軍爺!您行行好!” 她的聲音尖利得像被砂紙磨過,帶著哭腔,“我男人在云州當兵,是守城墻的,姓張,叫張鐵柱!您認識他嗎?他還活著嗎?” 她的眼睛里充滿了期盼,像在黑暗中尋找一絲光明。
禁軍皺著眉想甩開她,可她抓得太牢,甲胄上的皮革都被扯得變了形。“云州的消息還沒傳來,我們怎么知道!” 另一個禁軍不耐煩地呵斥,他的臉上滿是疲憊,顯然已經(jīng)被這些悲傷的百姓煩透了。手里的長矛往地上頓了頓,發(fā)出 “哐當” 一聲響,“快松手!耽誤了巡邏你擔待得起?”
“要是城破了,他肯定活不成?。 ?婦人的哭聲突然拔高,像一把鈍刀子在割人的心,“我們娘倆就指著他活呢!他要是沒了,我們可怎么活??!” 她懷里的孩子被驚醒,發(fā)出微弱的啼哭,小臉皺成一團,眼睛緊閉著,看得人心頭發(fā)緊。
周圍很快圍攏了幾個同樣落魄的人,他們像一群受傷的野獸,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一個老漢哆哆嗦嗦地將祖?zhèn)鞯牡仄跖e過頭頂,地契是用黃麻紙做的,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黃,被淚水泡得發(fā)漲,邊角卷了起來,像一片干枯的葉子。上面 “云州城西三畝” 的字跡暈染開來,墨團像片模糊的血跡,觸目驚心?!斑@地傳了五代啊……” 老漢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每說一個字都要咳嗽半天,仿佛要把肺咳出來,“從我太爺爺手里就種著,春天種麥,秋天種粟,養(yǎng)活了一大家子人。要是云州沒了,我死了都沒臉見祖宗!”
他身旁的中年婦人抱著個布包,布包是用藍色的粗布做的,上面打著補丁。里面是她丈夫的軍袍,軍袍是用粗麻布做的,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上面還留著去年冬天的血漬,那是在與突厥小股部隊沖突時留下的,暗紅色的血漬像一朵朵丑陋的花?!拔夷腥苏f,這袍子能辟邪,” 她撫摸著粗糙的布料,眼神空洞,像一口干涸的井,“可他沒說,要是城破了,這袍子能不能把他的魂招回來?!?br />
護城河的水綠得發(fā)暗,像一塊巨大的碧玉,水面上漂浮著幾片枯葉,像一具具小小的尸體,隨著水波輕輕晃動。一只水鳥從水面掠過,翅膀拍打水面的聲音在寂靜的河邊顯得格外刺耳,它似乎也被這悲傷的氣氛嚇到了,很快就飛得無影無蹤。
“聽說陛下已經(jīng)派尉遲將軍出兵了?” 有人小聲問,語氣里帶著一絲不確定,像在黑暗中摸索。
“派了又能怎樣?” 老漢把地契揣回懷里,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幾乎要把地契捏碎,“云州離長安千里地,等援軍到了,怕是早就……” 他沒說下去,但每個人都明白他的意思,空氣瞬間變得更加沉重。
婦人懷里的孩子又開始抽搐,小臉憋得發(fā)紫,像一顆熟透的李子。她慌亂地解開衣襟,想用自己的奶水喂孩子,可懷里早就空空如也 —— 為了趕路,她已經(jīng)一天沒吃東西了,連一點奶水也擠不出來?!皟喊。銚巫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滴在孩子的臉上,“等你爹回來,咱們就有吃的了,你爹會帶好多好多吃的回來……”
一個提著藥箱的郎中路過,他的藥箱是用木頭做的,上面包著一層鐵皮,已經(jīng)有些銹跡??匆娺@場景停下了腳步,他的臉上滿是同情。他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額頭,又翻看了眼皮,最后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燒得太厲害了,得用退燒藥??晌宜幭淅锏乃幉摹?他打開藥箱,里面只剩下幾包不值錢的草藥,像幾束干枯的野草,“昨天就被搶光了,能保命的藥都被搶沒了?!?br />
婦人的眼神徹底黯淡下去,像被狂風熄滅的燭火,再也沒有了一絲光亮。她抱著孩子癱坐在石階上,不再哭喊,只是呆呆地望著護城河的水面,仿佛要從那片渾濁的綠里看出些什么,看出她丈夫的身影,看出孩子痊愈的希望。陽光照在她臉上,卻暖不了她那雙冰冷的眼睛,也暖不了她那顆絕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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