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躬身領(lǐng)旨時，眼角的余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案角的一摞奏折。那摞奏折堆得整整齊齊，最上面的那本封皮已經(jīng)有些磨損，露出里面泛黃的紙頁，紙頁邊緣還有幾處蟲蛀的小孔，右上角用小楷寫著 “彈劾李杰” 四個字，筆跡潦草，透著一股急切，像是生怕晚了一步就達不到目的。他的目光下意識地停留在上面，恰好看到幾處用墨筆寫下的批注，墨跡還帶著些許濕潤，顯然是剛寫上去不久。

  “李杰恃寵而驕，借研發(fā)火藥之名，獨攬礦洞、工匠之權(quán)，需削其權(quán)柄，以安朝綱?！?br />
  “軍器量產(chǎn)當(dāng)由兵部主導(dǎo)，李杰乃文臣，不懂軍務(wù)，恐誤大事?！?br />
  那筆跡瘦硬鋒利，筆畫之間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張揚，每個字的收筆都用力甩出，像是在宣泄著某種情緒。李杰對這種筆跡再熟悉不過，與李泰平日呈遞給皇帝的詩文筆跡如出一轍。李泰的字向來如此，看似飄逸，實則暗藏鋒芒，透著一股自以為是的傲氣。李杰的心臟猛地一縮，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早就知道李泰對自己不滿，畢竟自己掌管著火藥這等重要的軍器研發(fā)，擋了他不少路，卻沒想到對方已經(jīng)開始在暗地里動刀子了。這些話看似是在為朝廷著想，實則句句都在針對他，想要剝奪他對火藥研發(fā)的掌控權(quán)，將這潑天的功勞據(jù)為己有。

  就在他心神不寧之際，李世民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開口：“這些話，你不必放在心上?！?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仿佛早就知道李杰會看到這些批注。

  李杰猛地抬頭，對上皇帝深邃的目光。那目光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里面沒有責(zé)備，只有一種復(fù)雜難明的情緒，像是在惋惜，又像是在警告。他正想說些什么，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卻聽李世民繼續(xù)說道：“但也別當(dāng)耳旁風(fēng)?！?br />
  這句話像一記警鐘，在李杰耳邊轟然炸響，震得他頭暈?zāi)垦！Ｋ查g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 這些彈劾不能完全無視，必須有所警惕，有所應(yīng)對?；实凼窃诟嬖V他，李泰的動作他知道了，但不會直接插手，需要李杰自己去處理。

  李世民拿起那本彈劾奏折，手指捏著奏折的一角，指尖的力度恰到好處，既沒有捏皺紙頁，又能穩(wěn)穩(wěn)地將其拿起。他輕輕一揚，奏折便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準(zhǔn)確地落入旁邊的炭盆里?；鹈?“騰” 地一下竄了起來，像一條貪婪的舌頭，迅速舔舐著紙頁。黑色的灰燼隨著熱氣向上翻滾，在空中打著旋，最終飄落在地。李杰清楚地看到，“削其權(quán)柄” 那四個字在火焰中扭曲、變形，筆畫逐漸模糊，最終被吞噬殆盡，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空氣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有些人閑不住，總想著找點事情做?！?李世民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你得讓他們知道，你的刀比他們的筆鋒利。”

  李杰心中一震，猛地明白了皇帝的用意。這不僅是在提醒他要應(yīng)對李泰的挑釁，更是在默許他可以適當(dāng)反擊?；实坌枰坪饫钐纬梢环N平衡，卻又不希望他過于軟弱，被輕易打壓下去，打破這種平衡。這場權(quán)力的游戲，他必須學(xué)會在刀尖上跳舞，既要展現(xiàn)自己的價值，又不能做得太過火，引來皇帝的猜忌。

  他再次躬身行禮，腰彎得更低，幾乎要貼到地面，聲音比之前更加堅定：“臣明白陛下的意思。定當(dāng)潛心研發(fā)火藥，以實績回應(yīng)質(zhì)疑。” 他知道，只有拿出實實在在的成果，才能讓那些質(zhì)疑的聲音閉嘴，才能在這場博弈中占據(jù)主動。

  李世民滿意地點了點頭，端起桌上的茶盞，茶盞是用上等的白瓷燒制而成，上面繪著淡雅的蘭草花紋。他輕輕抿了一口，茶水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表情，讓人看不真切他此刻的想法。但李杰知道，自己已經(jīng)接收到了最重要的信號 —— 在接下來的半年里，他不僅要和時間賽跑，和突厥人較量，還要和朝堂上的暗流斗智斗勇，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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