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nèi)的晨曦漸漸濃郁，透過雕花窗欞灑在案幾上，給攤開的地圖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案幾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打造，邊緣雕刻著繁復的云紋，經(jīng)過多年的摩挲，表面光滑如鏡，映照出地圖上的山川河流。李杰將一卷新繪制的云州周邊地圖在案幾上鋪開，地圖用厚實的桑皮紙繪制而成，紙漿細膩，韌性十足，即便反復折疊也不易破損。上面的山川河流用靛青和赭石著色，城池關(guān)隘則用朱砂勾勒，墨跡飽滿，顯然是精心繪制的成果。他拿起一支狼毫筆，筆桿是產(chǎn)自宣州的紫竹，筆鋒飽蘸濃墨，在云州城外一處不起眼的位置圈出一個醒目的紅點，動作沉穩(wěn)而堅定，墨汁在紙上暈開的瞬間，仿佛將那處礦脈的活力也喚醒了。

  “陛下您看，” 李杰的聲音帶著一絲沉穩(wěn)，他指著那個紅點解釋道，“此礦距云州城墻僅十里路程，我們派去的勘探隊冒著生命危險，在突厥人的眼皮子底下進行了半個月的探查，才確定了這處礦脈的具體位置和儲量。礦石的含硝量高達 70%，這在大唐境內(nèi)都是極為罕見的高品質(zhì)硝石礦。”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指腹在地圖上的云州城與礦點之間輕輕劃過，“而它最大的好處，便是靠近前線，一旦啟用，我們可以就地設(shè)立小型制彈坊，直接將硝石制成火球彈和地雷。您知道，從長安到云州，快馬加鞭也需半月之久，沿途還要經(jīng)過雁門關(guān)、恒山等數(shù)處險地，稍有不慎就會被突厥游騎劫掠。如今云州戰(zhàn)事緊急，每一天都有弟兄犧牲，時間就是生命啊?！?br />
  李世民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個紅點，手指輕輕在地圖上摩挲著云州城與紅點之間的距離，指腹的老繭與粗糙的桑皮紙摩擦，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他對云州的地形并不陌生，早年征戰(zhàn)時曾路過那里，記得那里多山地丘陵，溝壑縱橫，十里的距離看似不遠，但在被突厥大軍圍困的情況下，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暗藏殺機。突厥人在云州城外筑起了連綿三十里的營盤，旌旗如林，戰(zhàn)馬嘶鳴，連只飛鳥都難以輕易進出。

  “你說的這些好處，朕都明白?！?李世民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慮，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可云州如今被突厥大軍團團圍困，城外三十里都是敵軍的營盤，那些礦工手無寸鐵，如何才能突破突厥人的防線進入礦洞？難道要硬生生從突厥人的眼皮子底下穿過去嗎？” 他的手指在云州礦的位置重重一點，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地圖戳破，“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李杰似乎早料到皇帝會有此疑問，臉上并沒有絲毫慌亂，反而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他俯身向前，袍角掃過案幾邊緣，帶起一陣微風，吹動了地圖的邊角。他用狼毫筆在地圖上畫出一條從礦洞到云州軍械庫的虛線，線條流暢而隱蔽，如同一條蟄伏的蛇?！氨菹掠兴恢瑥倪@礦洞到城內(nèi)的軍械庫，有一條前朝遺留下來的密道?！?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帶著一絲神秘，“這條密道是在隋朝末年修建的，當時云州守將為了防備瓦崗軍，秘密開鑿了這條通道，寬約三尺，高約五尺，僅容一人匍匐前行。多年來無人知曉，直到上個月尉遲恭將軍在修繕軍械庫時，才偶然發(fā)現(xiàn)了入口。這條密道極為隱蔽，入口在礦洞深處的一個水潭底下，出口則在軍械庫的地下密室，連許多云州老卒都不知道它的存在，突厥人自然更不可能發(fā)現(xiàn)?！?br />
  李世民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沒想到云州城下竟然還有這樣的秘密。他仔細看著那條虛線，仿佛能透過地圖看到那條深埋地下的密道，想象著密道內(nèi)潮濕的空氣、滴水的巖壁和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凹幢阌忻艿?，礦工進不去也是白費?！?他依舊有些疑慮，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發(fā)出沉悶的聲響，“突厥人對云州城外的動靜盯得極緊，他們的斥候每隔一個時辰就會巡邏一次，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引起他們的警覺?！?br />
  “臣早有預案?！?李杰從容不迫地說道，從懷中取出一份薄薄的卷宗，“這是尉遲恭將軍擬定的潛入計劃。可讓礦工們偽裝成運送糧草的民夫，混在尉遲恭將軍率領(lǐng)的援軍隊伍中潛入云州。尉遲恭將軍麾下的將士都是百戰(zhàn)老兵，個個身懷絕技，掩護幾十名礦工入城，絕非難事。” 他頓了頓，繼續(xù)解釋礦洞入口的情況，“而且這礦洞的入口藏在城外一座廢棄的城隍廟里，那座城隍廟始建于北魏時期，距今已有兩百多年，廟門早已坍塌，院墻也多處傾頹，里面布滿了蛛網(wǎng)和灰塵，神像的頭顱都已不知所蹤。外面還堆滿了干枯的柴草，是附近村民用來越冬的，看起來與普通的廢棄廟宇別無二致。突厥的斥候就算路過，也只會以為是個尋常的破廟，絕不會留意到柴草堆后面竟然藏著礦洞入口?！?br />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李杰從袖中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的小冊子，油布上還帶著淡淡的桐油味，顯然是剛浸過不久。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一張泛黃的紙，紙張邊緣已經(jīng)有些殘破，上面的字跡潦草卻有力，筆鋒中帶著一股殺伐之氣，還帶著些許暗紅色的印記，那印記邊緣發(fā)黑，顯然是用鮮血寫成的?！氨菹拢@是尉遲恭老將軍派人送來的血書抄本?！?他指著其中一句 “城隍廟后有秘道，可通礦洞，已派親兵十人看守” 說道，“這是老將軍特意標注出來的，他還說，已經(jīng)安排了可靠的人手在城內(nèi)接應(yīng)，那些人都是跟隨他多年的親衛(wèi)，忠心耿耿，以暗號聯(lián)絡(luò)。只要礦工們能進入城隍廟，就能通過秘道安全抵達礦洞。”

  李世民接過血書抄本，指尖觸碰到那粗糙的紙張和暗紅色的印記，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尉遲恭是他的得力干將，當年玄武門之變時，正是尉遲恭手持長矛，擋在他身前，才讓他得以安然登基。如今這位老將軍在云州浴血奮戰(zhàn)，還不忘為大局考慮，尋找破敵之策，這份忠心讓他動容。他仔細看著那句標注，字跡雖然潦草，卻透著一股堅定的決心，仿佛能看到尉遲恭在燭光下，用受傷的手指寫下這行字的場景。

  “好，” 李世民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贊許，“就按你說的辦。讓尉遲恭做好準備，挑選五十名經(jīng)驗豐富的礦工，務(wù)必將他們安全送進云州。告訴尉遲恭，這礦洞和密道是云州的希望，一定要派最可靠的人守護，絕不能讓突厥人發(fā)現(xiàn)絲毫破綻?！?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再給尉遲恭派去十名擅長爆破的工匠，協(xié)助他們在礦洞內(nèi)開辟空間，盡快投入生產(chǎn)?！?br />
  “臣遵旨！” 李杰躬身領(lǐng)命，額頭幾乎觸到案幾，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他知道，云州礦的啟用，將大大緩解前線武器短缺的困境，為云州的防守增添一份重要的籌碼。只要礦洞能順利投產(chǎn)，不出十日，云州城內(nèi)就能響起火球彈的轟鳴，給突厥人一個措手不及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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