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東宮的末路
此時的東宮,卻是另一番景象。李承乾站在庭院的石榴樹下,手里握著一把陌刀,刀身狹長鋒利,是西域鑌鐵打造,在晨光中閃著水紋般的寒光。刀鞘上鑲嵌的七顆藍寶石,隨著他的動作折射出細碎的光斑,落在地上的陰影忽明忽暗。他穿著一身玄色勁裝,腰間的玉帶扣是純金打造的狼頭形狀,正低頭用細布擦拭刀身,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刻意的力量感。
刀光映在他的臉上,照出他興奮而扭曲的表情。左臉頰上的疤痕因激動而微微發(fā)紅,那是去年狩獵時被野豬劃傷的,此刻在刀光下像一條蠕動的蜈蚣?!懊魅沾藭r,這大唐就是我的了?!?他用細布拋光著刀刃,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尾音都微微發(fā)飄,“到時候,我要把那老東西的龍椅換成純金的,把長安城的城門都漆成朱紅色,讓所有人都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杜荷站在他身后三步遠的地方,一身紫色錦袍上繡著流云紋,腰間的蹀躞帶上掛著玉佩、算袋、刀子,叮當作響。他點頭哈腰,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容,眼角的皺紋里都藏著討好:“殿下英明神武,文韜武略遠勝歷代太子?!?他上前一步,雙手捧著一個錦盒,里面裝著西域進貢的羚羊角匕首,“明日之后,殿下就是大唐的新君,到時候臣定當為殿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br />
可在他低頭的瞬間,眼里卻閃過一絲不安,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漣漪。這些日子,一切都順利得反常。去府庫 “借” 甲胄時,庫吏連清點都省了;讓紇干承基調(diào)換玄武門守衛(wèi)時,禁軍竟無一人質(zhì)疑;就連買硫磺時,西市的商戶都主動送貨上門,還附贈了兩擔火硝。這讓他心里像塞了團亂麻,總覺得有什么地方出了問題,可每次想細究,都被李承乾不耐煩地打斷。
“你懂什么!” 前日他剛提了句 “要不要再查探一番”,就被李承乾狠狠瞪了一眼,陌刀的刀背重重砸在石桌上,震得茶具都跳了起來,“這是天助我也!是老東西氣數(shù)已盡!再敢動搖軍心,我先斬了你!” 此刻想起那把泛著寒光的刀,杜荷的后頸還在發(fā)涼。
東宮的地窖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鐵銹味。一排排的甲胄靠墻堆放,都是從府庫 “借” 來的明光鎧,甲片上的銅扣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斑駁的光,有些甲胄的內(nèi)襯還帶著前任主人的汗味?;鸢巡逶趬堑蔫F架上,火焰跳動著,將侍衛(wèi)們的影子投在墻上,像一群張牙舞爪的鬼魅。
七個侍衛(wèi)正圍坐在酒壇邊,粗陶碗里的烈酒泛著渾濁的黃。他們喝得面紅耳赤,敞開的衣襟里露出結(jié)實的胸膛,酒液順著嘴角流下,滴在胸前的護心鏡上,發(fā)出 “滴答” 的輕響。
“等殿下當了皇帝,我就能當個校尉了!” 一個絡腮胡侍衛(wèi)舉著酒碗,大聲嚷嚷著,碗沿的豁口刮得嘴唇生疼也不在意。他腰間的佩刀鞘磨得發(fā)亮,是當年跟著李承乾去突厥時得的賞賜,“到時候我要把鄰村的王寡婦娶回家,讓她給我生三個娃!”
“就你那德性!” 另一個瘦小的侍衛(wèi)笑著推了他一把,酒碗里的酒灑了一身,“王寡婦才瞧不上你!” 他抹了把臉上的酒漬,露出一口黃牙,“要我說,等功成之后,得讓殿下賞咱們些西市的鋪面,我親眼瞧見香露坊的香皂生意好得排隊,一天就能賺好幾貫錢!”
“你懂個屁!” 絡腮胡侍衛(wèi)把酒碗往地上一頓,粗陶碗在石板上磕出個豁口,“有那閑錢還不如買幾畝好地!我家那三畝薄田收的糧食還不夠繳稅的,要是能在關(guān)中沃野弄上百十來畝,這輩子都不用愁了!”
角落里一個年輕侍衛(wèi)默默喝著酒,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他是半年前被強征進東宮侍衛(wèi)隊的,家里還有個臥病在床的老娘。聽到這話忍不住插嘴:“要是…… 要是咱們輸了呢?”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在火堆上,喧鬧的地窖瞬間安靜下來。絡腮胡侍衛(wèi)狠狠瞪了他一眼,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胡說八道什么!殿下運籌帷幄,還有紇干統(tǒng)領(lǐng)在玄武門接應,怎么可能輸?” 他雖然嘴上強硬,握著刀柄的手卻微微發(fā)顫 —— 昨夜他起夜時,分明看見有個黑影從紇干承基的營帳里出來,手里還拿著個用油布包著的東西,鬼鬼祟祟地往宮墻方向去了。
沒人注意到,地窖深處的陰影里,小太監(jiān)正屏住呼吸。他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灰布衫,袖口磨出了毛邊,手里緊緊攥著那張字條,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剛才侍衛(wèi)們喝酒打鬧時,他趁機溜了進來,此刻正貼著堆放甲胄的木架往后縮,甲片冰涼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讓他打了個寒顫。
“快藏好!” 他在心里對自己說,眼睛死死盯著那道松動的磚縫。那是趙虎去年修地窖時特意做的記號,磚縫里還塞著半塊沒吃完的麥餅,此刻卻成了傳遞消息的關(guān)鍵。他趁侍衛(wèi)們爭論著要地還是要鋪面的空檔,像只受驚的耗子般竄到墻角,指尖摳住磚縫用力一扳,松動的青磚 “咔噠” 一聲向外彈出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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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要把字條塞進去時,火把忽然 “噼啪” 爆了個火星,照亮了他蒼白的臉?!罢l在那兒?” 絡腮胡侍衛(wèi)猛地回頭,手里的酒碗 “哐當” 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小太監(jiān)的心臟瞬間提到嗓子眼,他慌忙將字條塞進磚縫,把青磚推回原位,轉(zhuǎn)身就往堆放干柴的角落鉆。干柴堆發(fā)出 “嘩啦” 的聲響,掩蓋了他急促的喘息?!皼]…… 沒人啊?!?他故意捏著嗓子說話,聲音尖利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許是老鼠吧,這地窖里老有耗子竄?!?br />
絡腮胡侍衛(wèi)狐疑地盯著干柴堆,火光在他臉上投下猙獰的陰影。他踉蹌著走過來,靴底踩在碎瓷片上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最好是老鼠,要是讓我發(fā)現(xiàn)有人搞鬼……” 他拔出腰間的刀,刀刃在火光下閃著寒光,“定叫他嘗嘗刀劈斧砍的滋味!”
小太監(jiān)蜷縮在干柴堆里,后背緊緊抵住冰冷的墻壁,聽著侍衛(wèi)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冷汗順著額角流進眼睛里,澀得生疼。直到那腳步聲漸漸遠去,他才敢大口喘氣,干柴的碎屑粘在汗?jié)竦暮蟊成?,像無數(shù)根小針在扎。
地窖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東宮的宮墻上掛起了燈籠,昏黃的光線下,巡邏的侍衛(wèi)腳步匆匆。小太監(jiān)趁著換崗的空檔溜出地窖,袖口沾著的柴草碎屑在燈籠下格外顯眼。他低著頭快步穿過回廊,廊柱上的盤龍雕刻在燈光下像活了過來,張著血盆大口仿佛要將他吞噬。
“總算送出去了?!?他摸了摸空蕩蕩的袖口,那里剛才還揣著那張救命的字條。此刻夜風從回廊盡頭吹進來,帶著淡淡的硫磺味 —— 那是從庫房飄來的,五十斤硫磺就堆在離地窖不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