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垂眸淺笑，眼波流轉(zhuǎn)間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像含著一汪春水：“陛下連日操勞，臣妾怕穿得花哨了惹您心煩?！?她走到御案前，案上除了奏章，還放著一個(gè)銀制的筆架，上面掛著三支不同粗細(xì)的毛筆，一個(gè)硯臺里盛著磨好的墨，墨色黑亮如漆。

  她拿起案上的銀湯勺，勺柄上刻著細(xì)小的云紋，一共七十二朵，每朵都形態(tài)各異，是她特意讓人打造的，既實(shí)用又不失精致。她舀起一勺安神湯，湯勺在燈光下泛著銀白色的光澤，湯液在勺中微微晃動，像一塊流動的琥珀。她將湯勺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吹，熱氣拂過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睫毛很長，像兩把小扇子。

  她用嘴唇輕輕碰了碰湯勺，試了試溫度，不燙不涼，正好入口，這才遞到李世民唇邊。湯勺與他的唇瓣接觸時(shí)，她的手腕微微傾斜三十度，角度拿捏得極好，既不會讓湯灑出來，又不會碰到他的皮膚，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 太近了顯得輕佻，太遠(yuǎn)了又顯得生分。

  李世民張口飲下，溫?zé)岬臏夯牒韲?，帶著茯苓的甘和遠(yuǎn)志的微苦，最后化作一絲蜜甜在舌尖散開，像一股暖流從喉嚨一直暖到胃里。連日來處理政務(wù)的煩躁似乎被這口湯撫平了些，他不自覺地松了松眉頭，眉心的川字紋淺了許多。

  武媚娘順勢走到他身后，雙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她的手指纖細(xì)，指節(jié)圓潤，指甲修剪得圓潤光滑，沒有涂蔻丹，透著健康的粉色，像剛剝殼的春筍。她微微俯身，發(fā)絲不經(jīng)意間掃過他的頸側(cè)，帶著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 —— 這香氣是她用曬干的薰衣草花瓣熏過的，很淡，像遠(yuǎn)山的薄霧，若有若無，不會讓人覺得刻意。

  “臣妾學(xué)了套按揉的法子，是太醫(yī)院的劉嬤嬤教的，她說能緩解疲勞，陛下要不要試試？”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像羽毛拂過心尖，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劉嬤嬤是宮里最年長的嬤嬤，伺候過先帝，一手按摩的手藝出神入化，武媚娘為了學(xué)這手法，特意給劉嬤嬤送了一對羊脂玉鐲，還親自給她捶背了半個(gè)月。

  不等李世民回答，她的手指已經(jīng)輕輕按在了他的太陽穴上。力道不輕不重，恰好能感受到酸脹，卻又不會讓人覺得疼痛。她的拇指按住太陽穴，畫著順時(shí)針的小圈，食指和中指則沿著發(fā)際線輕輕推拿，指腹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過來，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暖意。這手法她練了整整一個(gè)月，每天對著銅鏡給自己按，直到能精準(zhǔn)掌握力度 —— 她知道李世民性子剛硬，力道輕了沒用，像隔靴搔癢；重了又會惹他不快，覺得是在冒犯。

  “陛下最近總皺眉，是不是為了香皂工坊的事？” 她一邊按揉，一邊輕聲問道，語氣里滿是關(guān)切，仿佛只是隨口一提。指尖卻暗暗留意著李世民的反應(yīng)，他的肩膀微微一僵，肌肉瞬間繃緊，雖然只有一瞬，卻沒能逃過她的眼睛。

  李世民哼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怒氣，像悶雷在云層里滾動：“李承乾又在背后搞小動作，朕在想怎么敲打他。” 他放下朱筆，朱筆在案上滾動了半圈，停在奏章的邊緣。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沾了些墨跡，“那香皂工坊本是利國利民的好事，能讓百姓講究衛(wèi)生，減少疾病，他卻總想著插手，暗地里讓人散播謠言，說什么香皂用了不潔之物，還說李杰是來歷不明的妖人，真是豈有此理！”

  武媚娘的手指頓了頓，隨即恢復(fù)自然，力道甚至比剛才更輕柔了些，像春風(fēng)拂過湖面：“太子殿下年輕，才二十出頭，許是一時(shí)糊涂，覺得那香皂工坊有利可圖，陛下多教導(dǎo)便是。” 她的話不偏不倚，既沒指責(zé)太子，也沒替他辯解，卻恰好說到了李世民心坎里 —— 他雖惱李承乾不爭氣，處處與自己作對，卻也舍不得太過嚴(yán)厲，畢竟是自己的嫡長子，寄予了厚望。

  “還是媚娘懂事。” 李世民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不少，像暴風(fēng)雨過后的平靜。比起那些只會搬弄是非的朝臣，一會兒說太子失德，一會兒說該廢長立幼；和處處與他作對的太子，仗著自己是嫡長子，驕橫跋扈，武媚娘這份恰到好處的體諒，讓他覺得格外舒心，像在炎熱的夏日里喝了一碗冰鎮(zhèn)酸梅湯。

  武媚娘繼續(xù)按揉著，手指慢慢移到他的后頸，那里有一塊僵硬的肌肉，像一塊小石頭，是常年批閱奏章落下的毛病。她用指腹輕輕按壓，畫著圈推拿，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反復(fù)幾次，直到那塊肌肉漸漸松弛下來，像融化的黃油?！氨菹率翘熳樱傩牡氖绿?，朝堂上的事，邊境上的事，還有后宮的事，可也得顧著自己的身子?！?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像細(xì)針輕輕刺了一下，“若是龍?bào)w欠安，天下百姓該怎么辦？江山社稷又該怎么辦？”

  這話看似尋常，卻說到了李世民的軟肋。他一生征戰(zhàn)，從太原起兵到玄武門之變，再到登基稱帝，最在意的便是天下蒼生的看法和江山社稷的穩(wěn)固。武媚娘的話，既捧了他，說他是天下百姓的依靠；又勸了他，讓他保重身體，可謂一舉兩得，讓他無法反駁。

  “你呀?！?李世民搖了搖頭，嘴角卻勾起一抹淺笑，像冬日里難得的陽光，眼中的疲憊似乎消散了不少。他能感覺到后頸的酸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放松，連帶著緊繃的神經(jīng)也舒緩了些，像一根一直緊繃的弦終于松了下來。

  武媚娘微微一笑，沒有接話，只是繼續(xù)按揉著，指尖的力道和節(jié)奏始終保持一致，像鐘表的指針一樣精準(zhǔn)。她知道，有些話點(diǎn)到即止就好，說多了反而會引起懷疑，顯得刻意。現(xiàn)在，她要做的，就是讓李世民徹底放松下來，為接下來的 “溫情” 鋪墊，像春雨潤物一樣，慢慢滲透他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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