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農(nóng)寺的槐樹抽出了新芽，嫩綠的葉子在風(fēng)中輕輕搖晃，像無數(shù)只綠色的小手，灑下斑駁的光影，在地上織成一張變幻莫測的網(wǎng)。李杰正在農(nóng)具改良坊查看新一批貞觀犁的鍛造進(jìn)度，鐵匠老王正拿著小錘，小心翼翼地敲打犁鏵上的毛刺，火星濺在地上，像一顆顆跳動的星星，瞬間熄滅，留下點點黑斑。

  “少卿，您看這批次的犁鏵，比上次的硬度又提高了兩分。” 老王舉起一塊剛冷卻的犁鏵，臉上滿是自豪，像在展示自己的得意之作。經(jīng)過十幾天的摸索，工匠們已經(jīng)漸漸掌握了參數(shù)的奧秘，打造出的農(nóng)具越來越精良，每一把犁都凝聚著他們的心血。

  李杰接過犁鏵，用手指彈了彈，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像玉磬被敲擊時的聲音：“不錯，繼續(xù)保持。這批犁要盡快送到關(guān)中的試點田，讓農(nóng)戶們春耕時就能用上，莫要耽誤了農(nóng)時。”

  老王重重點頭，黝黑的臉上笑容燦爛：“少卿放心，小的們加把勁，保證誤不了事！” 他轉(zhuǎn)身吆喝著其他工匠，聲音洪亮，像號角一樣在作坊里回蕩。

  就在這時，作坊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不像工匠們那般沉重，倒帶著幾分輕快。李杰抬頭望去，只見司農(nóng)寺的門吏領(lǐng)著一個穿著青布長衫的中年男子走進(jìn)來。那男子身形瘦削，面容白凈，頷下留著三縷短須，打理得十分整齊，手里捧著一個紫檀木盒子，盒子上雕刻著繁復(fù)的纏枝蓮紋樣，一看便知價值不菲。他舉止文雅，走路時腳步輕盈，不像尋常的送禮人那般局促。

  “李少卿，這位先生說是香露坊的賬房，有東西要交給您?！?門吏恭敬地說道，語氣里帶著幾分好奇，顯然也在猜測這香露坊為何會給自家少卿送禮。

  香露坊？ 李杰心中泛起一絲疑惑。這香露坊是長安城里最有名的香料鋪，位于西市最繁華的地段，鋪面裝潢得極為雅致，據(jù)說里面售賣的香料都是從西域、南海等地運來的珍品，價格高昂，尋常百姓根本消費不起。更讓人津津樂道的是，香露坊的幕后老板背景神秘，連太子李承乾和幾位王爺都常去光顧，坊間傳聞與后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他從未與香露坊打過交道，怎么會突然有人送東西來？

  “小人見過李少卿?！?中年男子躬身行禮，動作一絲不茍，恰到好處，既不顯得諂媚，也不失禮數(shù)，“我家主人聽聞少卿升任司農(nóng)寺少卿，特意讓小人送來賀禮，聊表心意?！?他將紫檀木盒子輕輕放在旁邊的木桌上，桌面因為常年放置鐵器而有些斑駁，與精致的盒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李杰示意隨從打開盒子，只見盒子里鋪著一層深藍(lán)色的錦緞，錦緞的質(zhì)地細(xì)膩光滑，上面用金線繡著幾株蘭草，栩栩如生。錦緞上放著一張折疊整齊的宣紙，紙張潔白細(xì)膩，一看便知是上等的宣紙，旁邊則是一塊巴掌大的精鐵。

  那精鐵呈暗灰色，表面光滑如鏡，對著光看竟能隱約映出人影，邊緣處還泛著淡淡的光澤，仿佛有一層流動的月華。李杰伸手拿起那塊精鐵，入手便感到一陣冰涼沉重，比同等大小的普通鐵器重了近三成。他用手指在鐵面上輕輕劃過，指尖傳來細(xì)膩溫潤的觸感，沒有普通鐵器的粗糙感。憑借著農(nóng)科院學(xué)到的知識，他一眼就認(rèn)出，這是西域特產(chǎn)的鑌鐵，質(zhì)地堅硬，韌性極佳，是打造農(nóng)具的上等材料，在長安市面上，一兩鑌鐵能換十兩白銀，這塊鑌鐵至少也值百兩，算得上是一份厚禮了。

  “你家主人是？” 李杰拿起那張宣紙，緩緩展開。宣紙的氣息清新，帶著淡淡的墨香，上面用簪花小楷寫著一行字：“胡椒香飄長安日，正是新犁破土?xí)r?！?字跡娟秀清麗，卻又透著一股韌勁，像初春的柳枝，看似柔弱，實則蘊含著蓬勃的生命力。

  看到這行字，李杰心中豁然開朗。這詩句不僅點出了胡椒在長安引起的轟動，更暗示了農(nóng)具改良對于大唐農(nóng)業(yè)的重要性，顯然送禮人對他的計劃了如指掌，甚至能看透他下一步的打算。而能有如此見識，又與香露坊有關(guān)的，整個長安城，恐怕只有那位深藏不露的武才人 —— 武媚娘了。

  他想起三個月前在太極殿初見時的情景，那個站在后宮嬪妃隊列末尾的女子，穿著一身素色宮裝，安靜得像株蘭草，不與旁人爭艷，卻在他立下軍令狀時，眼中閃過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精光，那目光銳利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后來他才從同僚口中得知，這位武才人雖位份不高，卻極得太宗賞識，時常被召去討論政事，甚至能對朝政提出一些獨到的見解，連房玄齡都曾私下稱贊她 “有呂霍之才，無呂霍之惡”。

  “回去告訴你家主人，禮物我收下了，多謝美意。” 李杰將宣紙仔細(xì)折好，放進(jìn)袖中，那柔軟的紙張貼著手臂，仿佛還帶著墨的溫度，“請轉(zhuǎn)告她，新犁破土之時，定不會讓她失望?！?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堅定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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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男子臉上露出一絲贊許的笑容，像是對李杰的回應(yīng)十分滿意：“小人定會帶到?！?他再次躬身行禮，動作依舊優(yōu)雅，隨后轉(zhuǎn)身離去，腳步輕快，仿佛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任務(wù)，很快便消失在作坊外的晨光里。

  李杰拿著那塊鑌鐵，走到鐵匠爐前，將其遞給正在忙碌的老王：“老王，看看這料子?！?br />
  老王正忙著敲打一塊犁鏵，聽到李杰的話，連忙放下鐵錘，用帶著油污的手接過鑌鐵。他先是放在鼻尖聞了聞，眉頭微微皺起，隨即又用小錘輕輕敲了敲，“鐺鐺” 的聲音清脆悅耳，與普通鐵器的沉悶聲截然不同。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嚴(yán)肅起來，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我的天！這是西域鑌鐵！少卿，這可是寶貝??！用它打造的犁頭，鋒利耐用，能頂普通鐵器的三倍用！” 他小心翼翼地?fù)崦\鐵表面，像是在觸摸什么稀世珍寶，粗糙的手指在光滑的鐵面上輕輕滑動。

  “那就用它打出最好的犁頭?！?李杰的目光望向作坊外的田野方向，那里，成片的麥田在風(fēng)中起伏，像一片金色的海洋，“要打造成能犁開堅硬荒地的那種，讓關(guān)中的鹽堿地也能種出莊稼。” 他知道，關(guān)中地區(qū)有不少鹽堿地，因為土壤貧瘠，一直無法耕種，若是能用這鑌鐵打造的犁頭將其開墾出來，能增加不少耕地。

  老王重重點頭，臉上的皺紋因為激動而擠在一起：“放心吧少卿！我這就召集最好的工匠，保證把這寶貝用在刀刃上！一定打出一把能讓土地都服氣的犁頭來！” 他捧著鑌鐵，腳步輕快地走向鍛造爐，仿佛渾身都充滿了力氣，連走路都帶著風(fēng)。

  工匠們聽說有鑌鐵用來打造犁頭，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眼睛里都閃爍著期待的光芒。他們中有不少人一輩子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