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司農(nóng)寺的新勢力
司農(nóng)寺的青磚灰瓦在晨光里泛著清冷的光,磚縫間滋生的青苔被露水打濕,透著幾分生機。門前的石獅子蹲在那里,鬃毛上積著薄薄一層塵土,眼眶凹陷處卻仿佛藏著洞察世事的眼睛,不知看過多少官員的升遷貶謫,見證過多少朝堂的風云變幻。當李杰穿著嶄新的緋色官袍,帶著兩名身姿挺拔的隨從走到門口時,守在門房的老吏先是愣住,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迷茫,似乎沒認出眼前這位氣度不凡的官員就是三個月前那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年輕人。隨即,他臉上堆起褶子般的笑容,眼角的皺紋擠成了溝壑,小跑著迎上來,腰彎得像張弓,幾乎要貼到地面。
“李少卿!您可來了!小的這就去通報!” 老吏的聲音里帶著諂媚的顫音,像是被砂紙打磨過的銅鑼,手里的門閂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被李杰擺手制止了。他的手指關節(jié)因為常年握持門閂而顯得格外粗大,此刻緊張地絞在一起,指甲縫里還嵌著些許泥垢。
“不必了,我自己進去便可?!?李杰的聲音平靜,像秋日里平靜的湖面,目光掃過門房里那幾個熟悉的面孔 —— 前些日子還對他橫眉冷對的小吏們,此刻都低著頭,手指絞著腰間的帶子,帶子上的流蘇隨著他們細微的動作輕輕晃動,連大氣都不敢喘,仿佛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都能讓他們驚惶失措。
穿過前院時,廊下曬著的幾捆舊賬簿被風掀起邊角,露出泛黃的紙頁,上面的字跡因為年深日久而變得模糊不清,卻依稀能辨認出 “開元”“天寶” 等字樣。李杰記得,三個月前他第一次來司農(nóng)寺申請胡椒培育的土地時,就是在這里被當時的少卿指著鼻子訓斥 “癡心妄想”,那位少卿穿著繡著孔雀紋樣的五品官袍,唾沫星子濺到他的臉上,說他一個無名小卒也敢覬覦皇家良田,簡直是自不量力。如今那位少卿已被調任至偏遠州府,據(jù)說那里風沙漫天,連飲水都成問題,而他成了這里的新主人,穿著象征四品官員的緋色官袍,步履從容地走過這片曾經(jīng)讓他受盡屈辱的地方。
“李少卿!您來啦!” 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響起,像是被捏住的鵝頸發(fā)出的叫聲,原來是之前負責糧草登記的王主事。此人是長孫無忌的遠房表侄,仗著這層關系,在司農(nóng)寺里向來橫行霸道。前幾日還借著核對胡椒苗數(shù)量的由頭,故意刁難李杰,讓他在烈日下等了兩個時辰,自己卻在樹蔭下悠閑地喝茶。此刻他跑得急,官帽都歪到了一邊,帽翅斜斜地指向天空,跑到李杰面前時,額頭上已沁出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胸前的官服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臉上卻堆著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像朵盛開的菊花。
“王主事有事?” 李杰停下腳步,目光落在他歪著的官帽上,語氣聽不出喜怒,像平靜的海面下暗藏著洶涌的波濤。
王主事這才察覺官帽歪了,慌忙扶正,手指在帽翅上蹭了又蹭,像是要把上面的灰塵都蹭掉。他的指尖微微顫抖,顯然有些緊張:“沒事沒事,就是聽說少卿今日到任,特意在這兒等著,給您引路。司農(nóng)寺的后院剛收拾出來,筆墨紙硯都是新的,是從江南運來的上等徽墨和宣紙,保證合您心意!” 他一邊說,一邊殷勤地往旁邊退了半步,做出請的手勢,袖擺掃過廊柱上的灰塵,留下一道淺痕,像是在光滑的玉壁上劃下的瑕疵。
李杰沒說話,徑直往前走。路過庫房時,他瞥見幾個庫吏正踮著腳往這邊看,他們的身影在庫房門口的陰影里若隱若現(xiàn),像幾只探頭探腦的老鼠。見他望過去,嚇得立刻縮回腦袋,撞得身后的糧袋嘩啦作響,糧食從袋口的縫隙里漏出來,撒了一地金黃的顆粒,在晨光下閃著誘人的光。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 權力真是個奇妙的東西,能讓人心甘情愿地變換嘴臉,前倨后恭,判若兩人。
司農(nóng)寺的大堂里,二十余名官員早已列隊等候。他們穿著各色官服,從八品的佐吏穿著的青色官袍,到五品的員外郎穿著的淺緋色官袍,色彩斑斕,像一道流動的彩虹。一個個站得筆直,雙手垂在身側,眼神里卻藏著各異的心思。有的目光閃爍,顯然還在為李杰的快速升遷而感到震驚;有的面帶不屑,大概是覺得李杰出身低微,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還有的則一臉諂媚,早已做好了巴結逢迎的準備??吹嚼罱茏哌M來,眾人齊刷刷地躬身行禮,動作整齊劃一,像是經(jīng)過了無數(shù)次的演練:“參見李少卿!”
李杰走到堂中主位坐下,椅子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打造的,扶手處雕刻著精美的纏枝蓮紋樣,摸上去光滑冰涼。他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像探照燈一樣,將每個人的神情都盡收眼底:“不必多禮。本官今日到任,只說三件事?!?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第一,各司其職,過往的恩怨一筆勾銷,但往后若有人玩忽職守,休怪本官不講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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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最前排的王主事連忙帶頭應和,聲音響亮得有些刺耳:“少卿英明!我等定當恪盡職守!”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聲音里帶著幾分緊張,像是生怕自己被點名批評。
“第二,” 李杰繼續(xù)說道,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fā)出清脆的 “篤篤” 聲,“從今日起,增設‘農(nóng)技推廣司’,專管胡椒種植技術的傳授和各地農(nóng)情的收集。”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人群后的一個角落里,那里光線昏暗,像是被遺忘的角落,“張老丈,您上來。”
眾人紛紛回頭,脖子轉動的聲音在安靜的大堂里顯得格外清晰。只見一個穿著粗布短打的老農(nóng)從人群后走出來,他的衣服洗得發(fā)白,袖口和褲腳都打著補丁,手里還攥著個磨得發(fā)亮的鋤頭柄,木柄上布滿了細密的紋路,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 他正是之前幫李杰在禁苑引水灌溉的老農(nóng),因種了一輩子地,對關中的土壤氣候了如指掌,哪里的土地適合種麥子,哪里的土地適合種豆子,他閉著眼睛都能說出來。此刻他站在官老爺們中間,黝黑的臉上滿是局促,像個誤入狼群的羔羊,布鞋上還沾著泥土,引得幾個官員皺起了眉頭,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腳步,仿佛生怕那些泥土弄臟了自己的官袍。
“李…… 李大人?” 張老丈的手不知道往哪兒放,下意識地往衣角上擦了擦,卻把泥土蹭得更明顯了,像在潔白的宣紙上潑灑了幾滴墨汁。他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顯然是第一次在這么多官老爺面前講話,緊張得手心都冒出了汗。
“從今日起,任命張老丈為關中農(nóng)技總教頭,正七品,負責培訓農(nóng)技隊的隊員,傳授田間經(jīng)驗。” 李杰的話音剛落,堂里頓時響起一片抽氣聲,像是有無數(shù)只氣球同時被扎破。官員們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少卿!萬萬不可!” 王主事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臉漲得通紅,像煮熟的蝦子,“他一個泥腿子,連字都不識幾個,怎能當七品官?這豈不是讓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