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溪水?dāng)嗔鞯恼髡?/h1>
七月的太陽剛爬過禁苑的角樓,李杰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往常這個時辰,引水渠里該傳來 “嘩嘩” 的流水聲,帶著上游山澗的涼意,漫過胡椒苗的根系??山袢罩挥兴酪话愕募澎o,連渠邊的蛙鳴都透著股焦躁。
他丟下手里的測糖儀,赤著腳往渠口跑。粗布褲腳掃過路邊的狗尾草,草籽沾在褲腿上,像些不安分的星子。引水渠的石板縫里積著層白花花的堿霜,是連日干旱留下的印記,往常沒過腳踝的水位,如今只剩下淺淺一汪,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渠底的鵝卵石裸露在外,像排齜著牙的獸。
“水呢? 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老張?zhí)嶂摆s來,桶底的鐵環(huán)在石板上拖出刺耳的聲響。他往渠里舀水,桶底只沾了層濕泥,驚得他直跺腳,“這要是斷了水,苗田的水培槽撐不過三天!”
李杰蹲下身,手指戳進(jìn)渠底的淤泥。濕潤的泥層只有半指厚,下面的土塊硬得能硌疼指尖。他順著渠岸往上游走,每一步都踩在發(fā)燙的石板上,鞋底的草繩被曬得發(fā)脆,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
半里地外的柳樹林里,突然傳來鐵器撞擊的 “叮當(dāng)” 聲。李杰撥開垂落的柳條,心臟猛地一沉 —— 條新筑的土壩橫在溪道中央,黃褐色的黏土被夯實(shí)得像堵城墻,壩頂插著塊黑漆木牌,“東宮水利司” 五個字在烈日下泛著冷光,墨跡新鮮得像是剛寫上去的。
四個東宮侍衛(wèi)正揮著鋤頭加固壩體,汗水順著鐵甲的縫隙往下淌,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濕痕。領(lǐng)頭的侍衛(wèi)長腰間掛著塊虎頭令牌,見李杰過來,鋤頭往地上一頓,濺起的泥點(diǎn)落在他的粗布褂子上:“干什么的? 沒看見牌子? 東宮在此維修水渠,閑雜人等滾開!”
李杰指著土壩下游干涸的溪道,聲音因憤怒有些發(fā)緊:“維修水渠需要攔斷整個溪道? 禁苑的苗田全靠這溪水灌溉,你們把水截了,苗都得枯死!”
侍衛(wèi)長冷笑一聲,用鋤頭在壩上劃了道溝:“奉太子令,維修三日,三日后自然開閘。” 他湊近兩步,鐵甲上的鐵銹味混著汗臭撲面而來,“李大人還是想想,怎么保住你那些寶貝苗吧,別等三日后,只剩些枯枝敗葉?!?br />
老張氣得發(fā)抖,手里的水桶 “哐當(dāng)” 掉在地上:“你們這是故意的! 明知道現(xiàn)在是天旱,還……”
“住口!” 侍衛(wèi)長的鋤頭直指老張的鼻尖,刃口的寒光晃得人睜不開眼,“一個賤民也敢妄議東宮? 再啰嗦,把你拖去京兆尹打三十大板!”
李杰按住老張的肩膀,指尖在他手背上用力掐了下 —— 這是讓他冷靜的暗號。他盯著侍衛(wèi)長腰間的虎頭令牌,那是李承乾親授的調(diào)令信物,看來這次的斷水絕非侍衛(wèi)自作主張。“太子殿下可知,這些胡椒苗是陛下親命培育的?” 他刻意把 “陛下” 兩個字說得很重,希望能壓過對方的氣焰。
侍衛(wèi)長的動作頓了頓,隨即又恢復(fù)了傲慢:“太子殿下說了,正是因?yàn)槭潜菹掠H命,才更要好好維修水渠,免得雜質(zhì)污染了水源?!?他揮揮手,“趕緊滾,再在這兒礙事,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李杰望著土壩后漸漸漲起的溪水,上游的水流被堵在柳樹林里,已經(jīng)漫過了岸邊的青草。他知道爭辯無用,東宮既然敢明目張膽地插牌子,就肯定做好了應(yīng)對陛下問責(zé)的準(zhǔn)備 —— 說不定還盼著他去告狀,好給扣上 “沖撞東宮官員” 的罪名。
“我們走。” 李杰拽著還想理論的老張,轉(zhuǎn)身往苗田走。路過渠口時,他撿起塊尖石,在石板上刻下道深深的痕,“記著壩體的結(jié)構(gòu),黏土夯實(shí),沒有用木樁加固,這種壩最怕水泡?!?br />
回到苗田,水培槽的情況比預(yù)想的更糟。最東邊的幾排槽子已經(jīng)露出了白色的陶土底,胡椒苗的卷須蔫頭耷腦地垂著,新抽出的嫩葉邊緣開始發(fā)黃,像被火燎過似的。小王正用瓢往槽里舀水,井水在桶里晃出細(xì)碎的漣漪,卻連一半槽子都澆不完。
“大人,井里的水也不多了!” 小王的聲音帶著哭腔,“剛才打水時,井繩比昨天多放了三尺才夠著水面!”
李杰爬上了望臺,往禁苑深處望去。西北角的積水塘還泛著片水光,只是比上個月縮小了近一半,塘邊的蘆葦叢已經(jīng)枯黃,像圈褪色的絨邊?!八腥硕既シe水塘打水,” 他解開腰間的水壺,將僅剩的半壺水倒進(jìn)最近的水培槽,“用最快的速度,能澆多少是多少,優(yōu)先保證掛果的苗株。”
獄卒們立刻行動起來,木桶、陶罐、甚至吃飯的粗瓷碗都派上了用場。隊(duì)伍從苗田一直排到積水塘,像條蜿蜒的長龍,渾濁的塘水在容器里晃蕩,帶著股淡淡的腥味,卻成了此刻最珍貴的液體。
“這樣不是辦法?!?老張舀著水,看著塘底漸漸露出的淤泥,“這塘水最多夠澆一天,明天怎么辦?” 他抹了把臉上的汗,水珠滴進(jìn)水培槽,激起的漣漪里,胡椒苗的根須在拼命舒展,像在抓取最后一絲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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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杰蹲在水培槽邊,指尖劃過已經(jīng)發(fā)蔫的葉片。系統(tǒng)面板突然彈出警報(bào):【胡椒苗缺水預(yù)警:當(dāng)前土壤濕度 18%(適宜濕度 40%-60%),持續(xù)干旱將導(dǎo)致坐果率下降 70%】,下面還有行小字:【檢測到葉片氣孔關(guān)閉,光合作用效率下降 50%】。
“必須找到新的水源?!?他站起身,目光掃過禁苑的地圖,手指重重落在 “護(hù)城河” 三個字上,“從護(hù)城河引水過來,直線距離不到一里,挖條臨時水渠,一天就能通。”
“護(hù)城河的水是咸的!” 老張連忙擺手,“苗根沾了鹽水會爛的,俺老家試過!”
“可以過濾?!?李杰撿起塊多孔的石灰石,“用沙子、木炭、石灰石分層過濾,能去掉大部分鹽分?!?他在地上畫出過濾池的結(jié)構(gòu),“挖三個池子,第一個放沙子,第二個放木炭,第三個放石灰石,水能在池子里沉淀半日,就可以用了?!?br />
說干就干。獄卒們分成兩組,一組繼續(xù)從積水塘打水救急,一組拿著鐵锨往護(hù)城河方向挖渠。正午的太陽像團(tuán)火球,烤得人頭暈眼花,有人剛挖了兩锨就中暑倒地,被同伴拖到樹蔭下,灌幾口涼水解暑。
李杰沒歇著,他指揮著搭建過濾池。沙子用的是禁苑后山的河沙,顆粒均勻;木炭是灶膛里燒透的硬木,敲成核桃大小的塊;石灰石特意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