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爬架的搭建
禁苑的晨霧像揉碎的棉絮,黏在南邊竹林的葉片上,將碗口粗的毛竹裹得只剩朦朧的綠影。李杰踩著沾露的草鞋走進竹林時,褲腳立刻被打濕了大半,青袍下擺沉甸甸地墜著,卻絲毫不影響他揮刀的動作。特制的柴刀在晨光里劃出銀弧,刀刃劈在竹節(jié)處的脆響,驚得竹梢的露水 “簌簌” 落下,打在他肩頭碎成細珠。
“就挑這種竹節(jié)間距一尺二的?!?李杰用刀背敲了敲身旁的毛竹,竹身發(fā)出 “咚咚” 的悶響,像老人的咳嗽,“三年生的竹子,竹黃呈蜜色,竹青帶霜,這樣的料子既韌又硬?!?他蹲下身,手指撫過竹根處的泥土,那里的須根剛冒出嫩白的尖,“太老的竹子芯是空的,風一吹就晃;太嫩的竹壁薄,經不住藤蔓掛果后的重量?!?br />
小王扛著斧頭湊過來,粗布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的小臂上暴著青筋:“大人,俺昨兒個跟竹器鋪的老師傅打聽,他說這種毛竹做爬架,能用五年不腐?!?他學著李杰的樣子敲了敲竹子,斧頭柄在掌心硌出紅痕,“就是忒硬,俺昨兒個試砍了一根,斧頭刃都卷了?!?br />
“用巧勁。” 李杰接過斧頭,在竹節(jié)下方三寸處斜著劃了道淺痕,“看到這道竹紋沒? 順著紋路劈,省力三成?!?他雙臂發(fā)力,斧頭順著淺痕嵌入竹身,再猛地向外側一撬,“咔嚓” 一聲,碗口粗的毛竹應聲而斷,斷口處的竹纖維像銀絲般牽連,在晨光里閃著光。
“乖乖,這法子真管用!” 小王看得眼睛發(fā)直,搶過斧頭照著樣子劈下去,雖然還是震得虎口發(fā)麻,但總算能讓斧頭嵌進竹身了。周圍的獄卒們也跟著學,竹林里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劈竹聲,斧頭與竹身碰撞的悶響、竹枝斷裂的脆響、還有人被竹屑迷了眼的咳嗽聲,在霧里攪成一團。
老張蹲在竹堆旁,用篾刀給竹子去皮。刀刃貼著竹青劃過,青黃色的竹皮像綢帶般卷著落下,露出里面雪白帶點的竹肉,湊近了聞,有股清苦的草木香?!鞍衬贻p時編過竹席,” 他手里的篾刀轉得飛快,竹皮在膝頭堆成小山,“這竹皮留著別扔,曬干了能編筐,裝胡椒正好。”
李杰削竹樁的地方堆著二十多根去皮毛竹,他手里的柴刀像長了眼睛,每一刀下去都恰到好處。竹樁頂端被削成斜面,斜面上留著半寸長的凸起竹節(jié),像個天然的掛鉤;底端則削成三棱形的尖,刃口鋒利得能輕松戳進地里?!懊扛鶚蹲颖仨毼宄哒?,” 他用卷尺量著剛削好的竹樁,誤差不超過半寸,“短了擋不住風,長了浪費料子?!?br />
太陽爬到竹竿高時,試驗田邊已碼起二十捆竹樁,每捆十根,五尺長的竹身在陽光下泛著青白的光。老李蹲在田埂上數了三遍,確認正好二十九根 —— 不多不少,剛好夠每株幼苗配一根?!按笕诉@賬算得真準,” 他用袖子擦著額頭的汗,“俺們砍的時候多砍了五根,還以為用不完呢?!?br />
“多的留著當備用,” 李杰正用石灰在每株幼苗西北側畫圈,圈中心距苗根三寸遠,“萬一有竹樁被風刮斷,能及時換上?!?他直起身時,后腰的舊傷隱隱作痛 —— 為了趕工期,他昨夜只在草棚里躺了兩個時辰。
“為啥非得栽西北側?” 小王扛著竹樁往圈里插,竹尖戳進泥土半寸就卡殼了,“栽南邊不行嗎? 太陽照著還暖和?!?br />
“關中刮的是西北風,” 李杰撿起根樹枝在地上畫風向箭頭,“冬天的風跟刀子似的,竹樁擋在西北側,能給幼苗當個擋風墻?!?他指著遠處的終南山,“你看那山,主峰總在北邊擋著寒流,道理是一樣的?!?他蹲下身,用手比量著幼苗到竹樁的距離,“離太近會傷根,太遠了藤蔓夠不著,三寸正好?!?br />
獄卒們輪流掄著木槌砸竹樁,木槌是用棗木做的,沉甸甸的帶著分量。小王砸到第五下時,竹樁已沒入土中一尺半,他剛要再砸,被老李按住了:“慢著,看看水平儀。” 老李端著個銅碗,碗里盛著半碗水,碗邊畫著十條刻度線,水面上漂著片薄木片,“木片歪了,樁子有點斜?!?br />
小王調整著竹樁角度,老李眼睛盯著銅碗里的木片,嘴里不停念叨:“往左點…… 再往右點…… 哎對,這樣就正了!” 等木片平穩(wěn)地漂在碗中央,他才點頭,“砸吧,再砸三下就行,太深了將來不好拔。”
二十九個竹樁立起來時,像片微型的竹林,在田里投下筆直的影子。李杰來回走了三趟,確認每個竹樁都豎直得像用線墜吊過,這才讓人扛來細竹篾 —— 這些篾條是從城西老字號竹器鋪定做的,粗細均勻,柔韌得能彎成圓圈。
“編網格時記住,” 李杰拿起四根竹篾在竹樁頂端交叉,用細麻繩打了個活結,“每個結點都要留半寸空隙,將來藤蔓長粗了好調整。” 他編的網格方方正正,每個格子一尺見方,竹篾之間的間距用尺子量過,誤差不超過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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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編網格的手法最絕,他不用尺子,全憑手感,編出來的格子跟李杰的不差毫厘?!鞍抽]著眼都能編,” 他手里的竹篾像活的,轉眼間就編好一片,“當年給縣太爺編過蟈蟈籠,比這精細十倍?!?他邊編邊教小王,“看這篾條交叉的角度,四十五度最穩(wěn),太尖了容易斷,太鈍了擋光?!?br />
正午的日頭曬得人發(fā)暈,獄卒們脫了外褂,光膀子編網格,汗珠順著脊梁溝往下淌,滴在泥土里洇出小坑。小王編到第三排時,竹篾突然斷了,他懊惱地把斷篾扔在地上:“這破玩意兒,咋說斷就斷?”
“是你用力太猛了,” 李杰撿起斷篾看了看,斷面整齊,是被生生拽斷的,“竹篾要順著它的韌性彎,不能硬拽。你看,像這樣……” 他示范著將竹篾輕輕彎成弧形,再慢慢調整角度,“它跟人一樣,吃軟不吃硬?!?br />
編完最后一個結點,老李圍著爬架轉了三圈,越看越稀罕:“這架子編得,比俺家的雞籠規(guī)整多了。” 他伸手晃了晃竹樁,紋絲不動,“結實! 就是不知道這小苗啥時候能爬上去。” 他看著剛到竹樁半尺高的幼苗,莖稈細得像棉線,忍不住擔心。
“快了?!?李杰從布包里掏出捆棉線,這是他特意從西市布莊買的上等棉線,柔軟又結實,“咱們幫它引引路?!?他拿起一根棉線,在幼苗莖稈上松松打了個結,再繞到竹樁上系緊,繩結的松緊度剛好能塞進一根手指,“這樣既能引導它往上長,又不會勒傷莖稈?!?br />
獄卒們學得格外認真,小王給那株斷過根的幼苗綁線時,棉線在指尖繞了三圈才敢系緊,生怕力氣大了傷著它?!斑@苗長得慢,” 他對著幼苗小聲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