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缺夜春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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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孩不哭不鬧,睜著清澈的眸子,額心處,一輪“缺夜月” 印記淡若初春河面上即將消融的薄冰,若不細看幾乎難以察覺,卻自然流轉著幽微的光華。
他的襁褓間,無需熏染,便自然散發(fā)著眠燈草特有的清芬,那氣息純凈而安寧,使得滿室都氤氳在“缺夜”特有的、帶著一絲涼意與無限生機的薄霧之中。
產后虛弱的蘆氏,在極度的疲憊中陷入昏睡。
就在意識沉淪的邊界,她于夢囈中,吐露出了一句模糊卻如預言般的話語,在草廬內輕輕回蕩:
“缺夜……有弓了……”
此言一出,仿佛是對屋外那已化為圓滿環(huán)形的溝影的最后注解。
這個誕生于至暗與缺憾之中的孩子,自降生之初,便與那柄懸于王朝命運之上的 “滿日弓” ,產生了不可分割的宿命聯(lián)系。
【親接·滿日弓影】
揚厚三百九十六年·立夏
立夏,萬物至此皆長大。
帝王楊浩,親赴缺夜溝。他并未擺出浩蕩的儀仗,只身一人,手持那柄伴隨了他近四百年的滿日弓。
長弓在他手中,不再散發(fā)灼人的烈芒,而是泛著如玉般溫潤的光澤,仿佛內斂了所有力量,只為迎接這一刻。
他立于溝畔,目光沉靜地望向那道曾因嬰孩啼哭而合攏成圓環(huán)、如今已恢復常態(tài)的深邃溝影。
他并未言語,只是將手中的滿日弓輕輕調轉,以弓尾——
那象征著終結與回歸的部分,如同叩問命運之門般,輕叩在無形的溝影之上。
“錚——”
一聲清越的鳴音,并非金鐵交擊,更像是法則的弦被撥動。
音波蕩開,那道橫亙大地的巨大溝影,應著這清音,再次緩緩合攏。
而這一次,它合攏的姿態(tài),不再僅僅是天地異象,其本身就如一道莊嚴的詔令,向世間宣告著舊時代的道統(tǒng),已找到了它命定的歸宿。
在萬千無形目光的注視下,老帝楊浩,這位統(tǒng)治了世間近四百年的君王,竟對著草廬方向,單膝跪地。
他以手中弓為引,牽引那些流動的、幽暗的溝影之光,它們仿佛瞬間被賦予了生命與意志,溫柔地交織成一個光影的襁褓。
他親手從蘆氏懷中,接過那個額帶“缺夜月”印記、周身縈繞眠燈草清芬的嬰孩,將其輕輕放入這由弓影織就的襁褓之中。
光影溫柔地包裹著這株新生的“春芽”,仿佛是他以自身道統(tǒng),為繼承者獻上的第一份守護與祝福。
“此子,當承此運?!睏詈频穆曇羝胶投V定,
“童名,便為盧鎮(zhèn)?!?br />
“表字,缺夜?!?br />
“賜號,春芽?!?br />
名、字、號,三者皆源于此情此景,源于他的宿命,也源于楊浩對他的期許
——鎮(zhèn)守源于缺夜,而缺夜終將萌發(fā)春芽。
歸途,亦是傳承之路。
楊浩手中的養(yǎng)龍槍化作車轅,承載著未來的重量;
那缺夜溝的幽影被編織成風帆,鼓動著宿命的氣息。
車駕載著名為盧鎮(zhèn)的嬰孩,緩緩北上帝都,駛向他既定的未來。
在他們身后,深邃的缺夜溝中,那萬千眠燈草再次無聲綻放。
這一次,所有花心的光帛上,皆吐露出同一個字——
“鎮(zhèn)”。
那字跡在夜色中明明滅滅,邊緣帶著與生俱來的缺憾,核心卻萌發(fā)著不可抑制的新芽氣息,于幽暗之中,悄然蘊含著未來的帝王氣象。
一個時代,正跟隨著那遠去的車駕,悄然開啟。
【入宮·養(yǎng)龍廬新帳】
揚厚三百九十六年·立秋
立秋,涼風至,白露降,寒蟬鳴。
然而在帝都深處的養(yǎng)龍廬內,一方新設的帳幕,卻隔絕了外界節(jié)氣的更迭,自成一方天地。
這帳幕非凡物所致:
四壁由缺夜溝的幽暗影痕交織而成,它們如活物般緩緩流動,仿佛將那道蘊含無盡“缺憾”之力的深淵,搬移到了此地。
帳頂則由滿日弓的清輝光影織就,透明而溫暖,如同恒定不變的晴空,灑下滋養(yǎng)萬物的光輝。
帳中無需燭火,嬰孩盧鎮(zhèn)額間那輪淡若薄冰的 “缺夜月” 印記,自然成為了帳內唯一的明燈。
那光芒雖不熾烈,卻純凈無比,蘊含著冰雪消融、草木萌發(fā)般的無限生機,與帳頂的滿日之光、壁上的缺夜之影,交相輝映,構成一個微縮而完整的“道”之世界。
在此方天地內,帝王楊浩開始了日復一日的親授。
他傳授的,并非具體的權謀術數,而是其畢生所悟 “缺夜帝王術” 的雛形與根基:
以缺夜為骨:
他引導盧鎮(zhèn)感受四周流動的缺夜溝影,讓那至暗幽深的氣息,如同無形的錘鑿,淬煉著嬰孩稚嫩的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