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缺夜春芽
【太史閣長編·盧鎮(zhèn)紀·卷一 缺夜春芽】
(本章紀揚厚396—397年,盧鎮(zhèn)誕生于萬靈南州缺夜溝;楊浩三百九十九歲,以滿日弓影為襁褓,親接新芽入夢,春燈一脈再續(xù)。)
【缺夜溝·春芽胎動】
揚厚三百九十六年·雨水
時值雨水,天地交泰,萬物始生。
在萬靈南州的邊境,橫亙著一道名為 “缺夜溝” 的巨大裂痕。
這里曾是上古時期“夢蝕原”崩塌的殘留,是世間“缺憾”之力最為凝聚的具象。
溝壑深邃,仿佛直通歸墟,常年彌漫著足以吞噬一切光線的幽暗。
然而,造化玄奇,正是這至暗之地,在每年春雨的滋潤下,反而孕育出了別樣的生機。
暗色的巖壁上,無數眠燈草頑強生長,它們的微光在深溝中,如同倒懸的星河。
這一日,春雨初歇。
溝中的眠燈草迎來了它們第二百七十三次周期性的盛放。
剎那間,幽暗的溝壑被無數溫潤的光點照亮。
然而,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這一次,所有綻放的眠燈草,其花心的光帛上,不再是無序的光暈,而是同時清晰地浮現出兩個由純粹光華構筑的文字——
“盧鎮(zhèn)”。
這字跡并非工整完美,邊緣帶著天然的、如同被月色侵蝕的殘缺,仿佛初生嫩芽突破泥土時那稚拙而不完美的姿態(tài)。
可正是這份殘缺,使得那兩個字仿佛在呼吸,在每一次光暈的流轉中,都萌動著不可抑制的、新芽破土般的氣息。
它從至深的“缺憾”中誕生,卻攜帶著最純粹的春意。
同一時刻,萬里之外,帝都。
高聳的滿日春臺之上,三百九十九歲的帝王楊浩正憑欄遠眺。
他額間那輪象征著極致圓滿的 “空白日” 印記,此刻光華內斂,已然圓滿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仿佛下一瞬就要凝固成永恒的實體。
然而,就在這極致的圓滿深處,一絲難以察覺的缺憾,如同最高明的玉匠在完美玉璧上刻意留下的一線微瑕,悄然浮現。
這并非衰敗的征兆,而是一種盈滿則溢、舊道將傳、新王當立的天然感應。
他心有所動,目光仿佛穿透了無盡虛空,落向了南州那道深邃的溝壑。
侍立在側的江宇元帥蘆魚,同步感知到了天地間這微妙的氣運流轉。
他手持那支能勾勒夢影、點染侵蝕的 “夢蝕筆” ,于虛空中輕輕一劃,感受著那來自缺夜溝的、帶著殘缺氣息的春意波動。
他微微欠身,聲音陰柔卻清晰地啟奏:
“陛下,缺夜溝中有新芽萌動,其光影生于至暗,形貌自帶殘缺,正是應運而生的帝王之相?!?br />
楊浩收回了目光,臉上并無意外,只有一種見證了宿命如期而至的平靜與欣然。
他頷首,溫潤而威嚴的聲音隨之響起,化作一道清晰的詔令,傳遍春臺:
“此等春芽,朕當親迎。”
一言既出,他額間“空白日”印記中的那絲缺憾,似乎又明晰了一分。
舊的圓滿即將被打破,新的循環(huán),已在那至暗的溝壑中,發(fā)出了它強有力的胎動。
一場關乎王朝未來的傳承序幕,就此拉開。
【誕生·缺夜為襁】
揚厚三百九十六年·春分后夜
春分已過,晝夜平分的氣韻仍在天地間流轉。
在缺夜溝那至暗的深處,一方倚靠巖壁搭建的簡陋盧氏草廬內,燭火(實為眠燈草的光暈)微搖。
母親蘆氏,這位與權傾朝野的江宇元帥蘆魚有著同宗血脈的女子,正經歷著臨盆的陣痛。
她額間沁出細汗,卻異常沉靜,仿佛在與這片名為“缺夜”的天地共同孕育著某種奧秘。
屋外,萬籟俱寂,無風無雨。然而,更為奇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道橫亙南州、亙古不變的缺夜溝,其龐大的陰影竟在無人察覺中,自行北偏三度!
如同沉睡的巨獸微微調整了姿態(tài),溝壑投下的幽暗影痕,不偏不倚,恰好斜照在孤零零的草廬之上。
那影痕在清冷的月光下,并非混沌一團,而是清晰地勾勒出一柄巨大而殘缺的長弓形狀,弓弦部分隱沒在虛空中,仿佛正等待著一支無形的箭。
就在此時,一聲清亮至極的啼哭,劃破了溝壑的寂靜。
“哇啊——!”
哭聲響起的一剎那,異象再生!
那籠罩草廬的、殘缺的弓形溝影,仿佛被這聲啼哭注入了靈魂,驟然合攏!
殘缺處瞬間彌合,幽暗的影痕首尾相接,化為一輪完滿無缺的、由至暗光影構成的圓環(huán),將草廬溫柔地籠罩其中。
仿佛天地屏息,以這至暗的圓滿,為這個注定不凡的生命的降臨,舉行了一場無聲的慶典。
草廬內,穩(wěn)婆將洗凈的男嬰抱到蘆氏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