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一年十月初五，廣州鋼鐵工坊的熔爐前，熱浪裹著鐵腥味翻涌，連工坊屋頂?shù)拿┎荻急豢镜梅褐裹S。陳老栓蹲在一座半人高的陶瓷坩堝前，手里握著一根長柄鐵勺，正小心翼翼地攪動坩堝內(nèi)的鋼水 —— 這是他們嘗試煉制的第五爐坩堝鋼，前四爐要么因溫度不夠鋼水夾渣，要么因坩堝破裂功虧一簣，此刻坩堝內(nèi)的鋼水泛著亮銀色，像熔化的月光，終于達到了 “無渣精鋼” 的標準。

  “大人！成了！這爐鋼成了！” 陳老栓的聲音帶著顫抖，老花鏡滑到鼻尖，卻死死盯著坩堝里的鋼水。張?？觳阶哌^來，俯身查看 —— 鋼水表面平靜無波，沒有一絲雜質(zhì)浮起，用鐵勺舀起少許，冷卻后敲碎，斷口細密如絲綢，比灌鋼法煉出的鋼亮了不止一個度?！坝缅N子試試硬度！” 張睿下令，身后的工匠立刻遞來一柄二十斤重的鐵錘。

  工匠王鐵山掄起鐵錘，朝著冷卻的鋼塊砸去 ——“鐺！” 一聲脆響，鐵錘彈起半尺高，鋼塊上只留下一個淺淺的白印，連裂紋都沒有?！拔业哪铮∵@鋼也太硬了！” 王鐵山瞪大了眼睛，之前用灌鋼法煉的鋼，這么一錘早該裂開了。陳老栓摸著鋼塊，激動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大人，這坩堝鋼比灌鋼硬三成，韌性還好，用來造鐵甲和巨炮炮管，再合適不過！”

  張睿點點頭，當(dāng)即定下應(yīng)用方案：“第一，用這爐鋼造十塊三寸厚的鐵甲，作為‘鎮(zhèn)洋號’的備用甲，替換之前受損的鋼甲；第二，按這個配方，再煉十爐坩堝鋼，優(yōu)先鑄造四十斤巨炮的炮管，要求炮管內(nèi)徑七寸，長度三丈，能承受五十斤火藥的膛壓；第三，讓李二牛帶人改良炮彈，在灌鋼穿甲彈里加鋼砂，增強穿甲能力！”

  工坊里瞬間沸騰起來，工匠們分成三隊，各司其職。煉鋼廠的工匠們開始準備新的陶瓷坩堝 —— 這種坩堝用高嶺土混合石英砂燒制，能承受一千五百度的高溫，比普通陶坩堝耐用三倍，他們連夜趕制了十只，每只都仔細檢查，確保沒有裂痕；鍛造甲的工匠們則將冷卻的坩堝鋼塊加熱至赤紅，用二十斤重的大錘反復(fù)鍛打，鋼塊在錘擊下漸漸延展成三寸厚的鋼板，再用刨子打磨光滑，邊緣鉆孔，方便與 “鎮(zhèn)洋號” 的艦身鉚接；造炮的工匠們則按張睿的要求，制作炮管泥模，在泥模內(nèi)側(cè)刻上螺旋紋，增強炮彈的穩(wěn)定性。

  張睿也沒閑著，他每天都泡在工坊里，盯著每一道工序。煉鋼時，他會守在熔爐旁，用溫度計（從歐洲商船上繳獲的水銀溫度計）監(jiān)測溫度，確保坩堝內(nèi)的溫度穩(wěn)定在一千五百度；鍛造鐵甲時，他會用卡尺測量鋼板的厚度，誤差超過半分就要求返工；造炮時，他會檢查炮管泥模的螺旋紋，確保每道紋路都清晰均勻?！霸蹅兌嘁环肿屑?，沿海的弟兄們就多一分勝算！” 張睿常對工匠們說，而工匠們也卯足了勁，有的甚至住在工坊里，餓了就啃干糧，渴了就喝涼水，只為能盡快造出鐵甲和巨炮。

  十月十二，第一塊坩堝鋼鐵甲鍛造完成。這塊鐵甲長一丈、寬五尺、厚三寸，重兩千斤，需要十名工匠用滾木才能挪動。工匠們將鐵甲運到 “鎮(zhèn)洋號” 旁，用鉚釘固定在艦身受損的位置 —— 之前與 “先鋒號” 作戰(zhàn)時，“鎮(zhèn)洋號” 的側(cè)舷鋼甲被擊穿了一個洞，現(xiàn)在換上坩堝鋼鐵甲，看起來比之前更堅固。張睿讓人用四十斤炮對著鐵甲試射，炮彈擊中鐵甲后，只留下一個淺坑，甲身沒有絲毫變形，“好甲！” 張睿贊道，“再造九塊，把‘鎮(zhèn)洋號’和‘靖海號’的關(guān)鍵部位都換上！”

  同日，在那熱氣蒸騰、火光映照的鑄炮工坊之中，第一門用坩堝鋼精心制造而成的四十斤巨炮終于澆筑完成。那剛剛成型的炮管散發(fā)著耀眼的亮銀色光澤，宛如一條蓄勢待發(fā)的銀色蛟龍。炮尾處，一套精巧復(fù)雜的復(fù)進裝置由優(yōu)質(zhì)的青銅鑄造而成，其表面雕刻著細膩的紋路，不僅彰顯著工藝的精湛，更能有效地緩沖開炮時產(chǎn)生的巨大后坐力。

  一群經(jīng)驗豐富的工匠們小心翼翼地將沉重的炮管穩(wěn)穩(wěn)地固定在特制的炮架上，隨后，眾人合力，喊著整齊有力的號子，緩緩地將它運往那座固若金湯的“鎮(zhèn)海堡”鋼鐵要塞。抵達后，這門新炮與之前已然造好的二十門同樣規(guī)格的四十斤大炮整齊排列，它們?nèi)缤瑖狸囈源氖勘?，組成了一道密集且令人膽寒的火力網(wǎng)。所有炮口毫無例外地全部對準了穿鼻洋的方向——就在那片波濤洶涌的海面上，歐洲艦隊的旗艦“無敵號”已然逼近到十五里之處，它龐大的身軀猶如一頭蟄伏在深海之中、隨時準備撲出的巨獸，周身彌漫著危險的氣息，仿佛下一刻就要發(fā)起猛烈的進攻。

  十月十五清晨，天色尚蒙眬，晨霧還未完全散去。高聳的了望塔上，一名目光敏銳的斥候突然瞪大了眼睛，扯著嗓子大聲喊道：“大人！‘無敵號’動了！正朝著咱們的要塞風(fēng)馳電掣般地沖來，后面還緊緊跟著五十艘裝備精良的鐵甲巡洋艦！”聽聞此訊，張睿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健步如飛地登上“靖海號”寬敞的艦橋。他迅速拿起望遠鏡，雙手微微顫抖著調(diào)整焦距——鏡頭之中，“無敵號”那高大巍峨的身影清晰可見，其三根粗壯的煙囪正源源不斷地噴出濃黑如墨的煤煙，滾滾濃煙直沖云霄。艦身長達三十丈有余，宛如一座移動的海上城堡，五寸厚的堅固鋼甲在初升朝陽的照耀下泛著冰冷刺骨的光芒。此時，側(cè)舷的二十門四十斤大炮已緩緩抬起，黑洞洞的炮口齊刷刷地對準了“鎮(zhèn)海堡”，死亡的威脅撲面而來。

  小主，

  納爾遜傲然站立在“無敵號”寬敞的艦橋之上，眼神輕蔑地看著遠處明軍要塞中那些嶄新的巨炮，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此前，“先鋒號”不幸被擊沉之后，他便一直密切關(guān)注著明軍的一舉一動，得知明軍正在緊鑼密鼓地制造新炮和新鐵甲，卻萬萬沒想到明軍的動作竟如此迅速高效?！皞魑颐睿疅o敵號’居于中路，五十艘鐵甲巡洋艦分列兩翼，先集中火力炮擊明軍要塞的炮位，打亂他們的部署，而后一鼓作氣沖進去！”納爾遜說著，猛地拔出腰間鋒利的指揮刀，用力指向廣州港的方向，聲如洪鐘般吼道：“今天，咱們就徹底炸平他們的要塞，一舉占領(lǐng)廣州港！”

  “無敵號”的艦首炮率先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一枚炮彈帶著尖銳的嘯音劃破長空，飛速射向“鎮(zhèn)海堡”。第一發(fā)炮彈狠狠砸在要塞堅固的墻體上，堅硬的花崗巖瞬間被炸開一個足有三尺寬的大洞，碎石如雨點般四處飛濺。一名正在操作火炮的炮手躲閃不及，被飛濺而來的碎石擊中，悶哼一聲后便倒在了血泊之中。緊接著，第二發(fā)炮彈來得更加精準迅猛，徑直擊中了一門三十斤巨炮的炮尾部位，巨大的沖擊力使得炮身劇烈搖晃后傾斜倒地，徹底失去了戰(zhàn)斗能力?！翱欤≮s緊用坩堝鋼造的四十斤炮進行反擊！目標鎖定‘無敵號’的側(cè)舷！”張睿當(dāng)機立斷，下達命令的聲音通過號角清晰地傳遞到整個要塞的每一個角落。

  要塞內(nèi)的炮手們聞令而動，動作嫻熟而迅速。他們先將足足四十斤重的火藥仔細地填入坩堝鋼制成的炮管之中，接著又小心翼翼地塞進一枚特制的灌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