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前輩親啟
江意一夜安眠,別問她為什么還能睡著,如果睡不著,她昨日所悟便是白悟了。
嘎嘎!
天未破曉,白羽在外面瘋了一樣啄門,江意醒來開門,白羽叼著她的裙角帶她下樓。
樓下一切都沒變,床鋪疊得整齊,只是不見蕭無咎。
房里原本放琴的桌上有一個木箱,上面用銀簪壓著一封信,信上寫‘前輩親啟’。
蕭無咎獨自離開,只帶走了他那架桐木琴。
嘎嘎!
白羽不停地叫,撲騰翅膀,江意苦笑,誰說蠢鵝就不懂人間離別?
“走吧,我?guī)闳フ宜??!?br />
江意揮手收起桌上的東西,帶白羽前往蕭無咎在山巔為他準備的墓地。
山色如墨,天邊尚未泛起魚肚白。
江意踏上山路時,陣陣琴音從山巔飄下,是他為自己譜的那曲《終不悔》。
江意腳步微頓,白羽卻突然發(fā)了瘋似的往山上沖。
山巔越來越近,琴聲越來越清晰,白羽被突出的樹根絆倒,滾了兩圈又掙扎著站起來,梗著脖子繼續(xù)往前沖。
當?shù)谝豢|晨光刺破云層時,江意和白羽終于登上山巔,她是有意為之,想要聽完這一曲,也成全他最后的體面。
琴音在此刻戛然而止,余韻被風吹散。
青石砌成的墓穴敞開著,蕭無咎抱著他那張桐木琴躺在親手打的棺材里,鎮(zhèn)邪符端端正正貼在額頭,襯得他臉色比新雪還白。
唇角那抹笑倒還鮮活,仿佛咽氣前想到什么有趣的事。
嘎嘎!嘎嘎!
白羽展開翅膀跳進墓穴,鵝嘴狠狠啄向蕭無咎的衣領(lǐng)。
它把琴穗扯亂,又去啄蕭無咎垂落的手,黑豆似的眼珠慢慢起了一層水霧。
“他把自己活痛快了,此生到最后……終不悔?!?br />
江意把白羽弄出來,幫蕭無咎蓋棺,填土時白羽死死趴在墳包上,江意只好用靈力把它托到一旁。
新立的墓碑被朝陽鍍了層金邊,上面有新刻的七個字——‘種蘿卜的蕭先生’。
“倒是比原先的‘蕭無咎之墓’多了三分煙火氣?!?br />
江意在墓前坐下,從儲物袋取出那個箱子,銀簪和那封信。
信紙展開,白羽突然走過來,安靜地把腦袋擱在她腿上,想要聽聽蕭無咎最后說了什么。
……
前輩親啟:
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應(yīng)該把我都埋好了吧?
無咎在此拜謝!
寒露將至,我想到要告別,突然有點不知所措,提前寫下這封信給你。
白羽這傻鵝最近又胖了,我懷疑它偷吃了隔壁王老漢家的雞食,但它死不承認,還沖我嘎嘎叫,仿佛在說‘你憑什么污鵝清白’。
我懶得跟它計較,誒?我竟然學會了前輩說話的口吻哈哈。
等我死了,白羽要么被燉了,要么被村里孩子收養(yǎng),總之是餓不著的,前輩不必替它操心,鵝也有鵝的道。
前幾日教孩子們寫字,穗穗問我,“先生,‘死’字怎么寫?”
我隨手在沙盤上劃拉了兩下,她歪著頭看了半天說,“先生,這字怎么像個人躺在土里笑?”
我愣了一下,心想這丫頭有慧根,比我強。
我像她這么大的時候,還整天抱著祖?zhèn)鞯膭ψV做夢,想著有朝一日能一劍劈開這該死的命數(shù)。
說來可笑,我祖上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只聽我那早逝的爹說先祖一劍能削平半座山。
到我爹那輩,家道中落,只剩幾本破書,一架琴和一把銹劍。
我十歲那年,爹喝醉了,指著我說,“你小子要是有靈根能修行,咱家何至于絕脈?”
我當真了,每日寅時起床,對著朝陽吐納,吸了滿肚子涼風,以為靈根能練出來,結(jié)果除了打嗝什么也沒練出來。
十六歲那年,我偷了家里最后一塊靈石跑去仙門測靈根,你猜怎么著?
那測靈盤亮了一瞬又滅了,我求著那管事再測一次,那管事斜我一眼說,“凡胎俗骨,別擋道?!?br />
那天我蹲在人家山門口啃了三個冷饅頭,心想,人活一世,總不能真就等著躺進土里吧?
后來我跑過鏢,販過馬,在酒樓當過賬房,還跟江湖騙子學過兩手‘仙術(shù)’。
最瘋那年,我還往心口捅過刀子,想看看自己這具凡胎俗骨里到底有沒有藏著半點仙緣。
結(jié)果嘛……自然只捅出一腔滾燙的血,燙得我從此再不敢輕賤性命。
前輩問我為何不肯治這絕脈?
其實我試過的。
二十歲那年,我用盡辦法,綁了只小山妖逼它給我渡靈氣,結(jié)果疼得三天沒下床。
二十二歲,有個女修說幫我治療,結(jié)果她是合歡道,只是想吸我……慶幸她修為不高,我還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