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債
林淵的腳踏上了那條懸浮長街的第一塊石板。
沒有預想中的失重感,反而是一種詭異的粘滯,仿佛腳底的不是石頭,而是凝固的沼澤。
整座倒懸之城隨著他這一步,發(fā)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直抵靈魂深處的共振。
那感覺,就像是踩在了一頭沉睡巨獸的胸口,而這聲共鳴,正是它被驚擾后的一次心跳。
他抬起頭,視線越過腳下那些倒掛的飛檐斗拱。
頭頂并非天空,而是深不見底的地殼裂縫,漆黑的巖層犬牙交錯,如同某種遠古神只張開的、即將吞噬一切的巨口。
幽藍色的微光從裂縫深處滲透出來,為這座死城鍍上了一層鬼魅般的冷色。
街道兩旁,盡是形態(tài)各異的人。
他們不是活物,也不是雕塑,而是一種介于兩者之間的存在。
一個老者坐在倒塌的牌坊下,手持一卷竹簡,仿佛仍在研讀,但他的皮膚已呈現(xiàn)出巖石般的灰白色,眼眶空洞,竹簡上早已積滿了萬古不化的塵埃。
一個年輕的女子倚靠著門扉,頭微微揚起,臉上凝固著一絲近乎狂喜的笑容,她的身體與身后的門板幾乎融為一體,變成了石質(zhì)的浮雕。
林淵緩步前行,每一步都引發(fā)著那心跳般的震顫。
他能感覺到,這些石化的人并非死物,他們的意識被禁錮在永恒的一瞬間,成為這座城市運轉(zhuǎn)的能量節(jié)點。
他伸出手,指尖即將觸碰到一個背劍武士的肩膀。
那武士昂首挺立,目光直視著虛空,臉上是至死不渝的決絕。
指尖觸碰的剎那,林淵腦內(nèi)的三枚核心猛然一震!
一段不屬于他的,卻又無比熟悉的記憶洪流沖入腦海。
那是九百年前,在一片肅穆的陵園中,他身著玄色祭服,親手為眼前這些面孔舉行葬禮。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守碑奴。
他們是第一批拒絕接受“斷主計劃”,誓死守護歸墟根基的忠誠衛(wèi)士。
“主上,”記憶中,那名背劍武士單膝跪地,聲音鏗鏘如鐵,“我等寧愿魂釘此地,化為基石,也絕不肯斬斷與您的羈絆,淪為無根的行尸!”
畫面流轉(zhuǎn),他看到自己沉默著,為他們一一合上雙眼。
他知道,他們的靈魂不會進入輪回,而是會被那無情的歸墟法則碾碎,化作最精純的能量,成為維持這片禁忌之地運轉(zhuǎn)的“燃料”。
記憶如潮水般退去,林淵的手指依舊停留在武士冰冷的肩頭。
他終于明白了,這座倒懸之城,就是當年那些守碑奴的集體陵墓,而這巨獸心跳般的震顫,正是他們被禁錮的靈魂在永恒的時光夾縫中發(fā)出的悲鳴。
他收回手,胸中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愴與怒火交織翻涌。
他不再遲疑,加快了腳步,朝著長街的盡頭,那座矗立于城市中央的巨大祭壇走去。
祭壇之上,七層巨槨巍然聳立,每一層都雕刻著繁復而詭異的紋路,仿佛在訴說著一段被歲月掩埋的禁忌歷史。
林淵的身形在它面前顯得如此渺小。
他一步步踏上祭壇,直接來到了第六層槨前。
與下面五層的封閉不同,第六層是敞開的,但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中心處的地面上,斜插著一柄斷裂的黑色長刃。
那柄刃,只剩下一半,斷口處光滑如鏡,仿佛是被某種無法想象的威力一斬而斷。
刃身之上,三個古樸的篆字在幽光下閃爍著不祥的血色——斬命者,林淵。
這三個字像三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他的腦髓。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握住了那冰冷的刀柄。
劇痛!
一股遠超肉體極限的劇痛,順著手臂瞬間貫穿全身,直沖天靈蓋!
這一次涌來的記憶,不再是九百年前的悲壯,而是更加久遠,更加慘烈的一幕。
無盡的星空下,他手持完整的“斬命者”,一刀斬斷了束縛著無數(shù)生靈的巨大命運鎖鏈。
鎖鏈崩碎的瞬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虛弱。
也就在那一刻,一道他最熟悉不過的氣息出現(xiàn)在背后,沒有絲毫猶豫,一柄利刃從后心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艱難地回頭,看到了那張他曾交付一切信任的面孔。
陰影中,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緩緩走出,她的懷中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女子看著他,眼神復雜到極致,有悲憫,有不舍,更多的卻是無可奈何的決絕。
“對不起……”她的聲音輕柔得像一片羽毛,“輪回不能停?!?br />
畫面在此戛然而止。
“撲通”一聲,林淵雙膝跪倒在地,手中的斷刃砸在石板上,發(fā)出刺耳的當啷聲。
他大口喘著粗氣,冷汗浸透了衣背。
痛苦、背叛、迷茫、憤怒……無數(shù)情緒在他胸中爆炸。
系統(tǒng)……
所謂的系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