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逐漸散去，清冷的月光落了下來，成片的霜白讓人不敢呼吸。

  易重山艱難地吞了一下口水，問道：“這是……把那邪君給鎮(zhèn)住了？”

  夜臨霜仍然端坐原處。

  當(dāng)他再次端起茶杯，易重山之前折的那個紙將軍竟然活了過來，只不過那個模樣可一點(diǎn)都不粗獷，五官俊美得讓人挪不開眼，唇上平添了一抹玩味的淺笑。

  易重山和洛秘書仿佛看不到這個紙將軍“活”過來了，繼續(xù)戒備著，生怕地上的紙人再次活動起來。

  “真難得啊，自從那些九重天的仙神動用天地靈氣來鎮(zhèn)壓本君，都快把這個世界的靈氣抽干了。后來的修士們就算要跟我作對，也得向他們的祖師借力，你倒好……用自己的靈力就能結(jié)出這樣的凝霜劍陣，真是叫我大開眼界?！?br />
  看來是邪君混沌的一縷神識附著在了紙將軍上。

  夜臨霜毫無波瀾地將微涼的茶水送向唇邊，邪君混沌的手輕輕扣在了他的腕上，將這杯茶送到了自己的唇邊，輕輕啜了一口。

  他閉上眼睛，像是在感受什么，發(fā)出一聲嘆息，仿佛品了什么仙芝靈酒。

  “失敬失敬，竟然是臨天境的修為……這不是應(yīng)該飛升了嗎？”混沌的手指并沒有從夜臨霜的手腕上挪開，而是靠近了他，手指也順著手腕向下滑去，細(xì)細(xì)看向他的眼睛，“你給我的感覺很熟悉啊，是哪位真君留在紅塵中的弟子？還是哪個老對頭的神魂化作的凡人？”

  廢話啊，當(dāng)年你可就是因為我的金丹被小師叔追殺得四處遁走，這才三千年就沒了印象？還真是不記打。

  如果是穿越前的夜臨霜，也許會一板一眼地自報家門，但此刻，混沌頂著的正是師叔漣月真君的臉。

  這位邪君，會化作欲望的樣子，看見混沌就像照見自己的欲望。

  師叔雖然演起狐貍精來惟妙惟肖，但對于夜臨霜而言，永遠(yuǎn)都記得他清風(fēng)明月自相逢的寫意美感，眼前的混沌太過刻意地誘惑，反而讓夜臨霜心情平靜，毫無波瀾。

  他很淡地笑了一下，學(xué)著小師叔那無所謂的語氣反問：“你猜？”

  邪君混沌笑了，“好有趣的小家伙。不但修為嘆為觀止，連道心都這么堅定。只是這世間萬物都有縫隙，讓我看看你的裂隙在哪兒？”

  說完，混沌單手撐著石桌，彎腰，靠近夜臨霜，它側(cè)過臉像是要以最溫柔繾綣的方式吻上來。

  誰知道還沒碰到夜臨霜的唇，夜臨霜卻垂下眼簾輕輕吹了一口氣。

  那是化濁的清靈之氣，混沌的這具紙將軍化身瞬間燃燒了起來，如同粉末般迅速潰散。

  夜臨霜的耳邊還回蕩著對方戲謔的笑聲。

  “有趣的小朋友，我們下次再見——”

  夜臨霜緩慢閉上眼，游刃有余地掐訣，又是一聲“散——”

  無形的力量在空氣中擴(kuò)散，碾過地上東倒西歪的小紙人，它們?nèi)缤瑹熞话阊杆賶m化，消失。

  整個庭院變得空曠而清冷，之前那些毛骨悚然的場面仿佛只是幻覺。

  洛秘書和易重山再次震驚得說不出話。

  倒是夜臨霜站了起來，朝著院子外面走去。

  “這里的事已經(jīng)解決了，洛秘書，麻煩送我回家吧?！?br />
  洛秘書驟然回過神來，轉(zhuǎn)身將自己的名片遞給了易重山，沒有興師問罪，只說：“易先生，既然您和武家之間有誤會，我想我們兩家還是要坐下來把事情說清楚。是非對錯，也得有個定論?！?br />
  易重山身上的戾氣散了不少，接過了名片，誠懇地回答道：“我會登門親自向武老爺子認(rèn)錯，武少爺要怎么處置我，我易重山都認(rèn)?！?br />
  “武家也會讓謝堂給您一個交代?！?br />
  此時的夜臨霜已經(jīng)走進(jìn)林子里了，洛秘書加快了腳步趕緊跟上。

  看著對方的背影，月光在夜臨霜的肩頭留下一片洗練的白，如同現(xiàn)世里的謫仙。

  一路上，那些紙龕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來到車前，洛秘書欲言又止。

  這一切都太震驚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些玄奇的力量。

  夜臨霜看向他道：“洛秘書，我的事情還請保密?！?br />
  洛秘書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那是當(dāng)然。”

  保險起見，夜臨霜還是和洛秘書擊掌為誓，兩人手掌觸碰的瞬間，洛秘書只感覺有一股氣流從掌心蔓延到了全身。

  他一邊開車下山，一邊從后視鏡里看著夜臨霜，沒過多久他們就離開了山路。

  當(dāng)路燈的燈光一片又一片掠過夜臨霜沉靜的臉，那雙深邃眼睛仿佛經(jīng)歷了悠久的時光，如同靈山廟宇中的神像，讓洛秘書的心底產(chǎn)生從未有過的敬畏感。

  不知道開了多久，他們的車又進(jìn)入了市中心，這時候正值下班高峰，車被堵在了路上，各種嘈雜的喇叭聲以及打電話的、電動車的引擎聲源源不斷地涌向夜臨霜。

  他的感知遠(yuǎn)超常人，按道理這些聲音會讓人煩躁，但夜臨霜心緒如止水，他臉上的平靜倒是和這個喧鬧的下班高峰對比鮮明。

  這就是塵世的夜晚，來了三個月了，每天晚上不是準(zhǔn)備教案就是冥想修煉，還真沒有好好體會過呢。

  抬頭看向窗外的瞬間，夜臨霜再次對上了巨幅廣告上聶鏡塵的眼睛。

  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