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犬咒
河北滄州,劉家營村東頭,住著殺豬的劉老憨。
劉老憨五十多歲,一身橫肉,滿臉兇相。他除了殺豬,還有個見不得人的營生——偷狗、毒狗,再把狗肉賣到城里的地下狗肉館。村里人背后都戳他脊梁骨,說他缺德帶冒煙,早晚遭報應(yīng)。
劉老憨不在乎,他信的是“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他下毒的手法狠辣,用的是一種自己配的劇毒鼠藥,拌在肉包子里,狗吃了,不出三五步就倒地抽搐,口吐黑血,幾分鐘就咽氣。
他家里養(yǎng)著一條半大的土狗,叫黑子,是他一次偷狗時,看這狗崽子骨架好,想養(yǎng)大了再殺。黑子通體烏黑,只有四只爪子和尾巴尖是雪白的,村里老人見了都說這是“踏雪尋梅”,通靈性的品相,勸他好好待它。劉老憨嗤之以鼻:“畜生就是畜生,通個屁靈!”
這天傍晚,劉老憨又得手了,毒死了鄰村王寡婦家看門的大黃狗,趁著夜色拖回家,扔在院子里,準(zhǔn)備明早剝皮。那狗死狀極慘,眼睛暴突,滿嘴污血。
黑子被鐵鏈拴在院角的狗窩旁,看著同伴的尸體,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悲傷的嗚咽,身體微微發(fā)抖。
劉老憨喝了二兩散白,心情正好,看見黑子那慫樣,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明天連你一塊燉了!”他晃晃悠悠走過去,想踢黑子一腳撒氣。
就在這時,黑子猛地抬起頭,那雙原本溫順的狗眼里,竟閃過一絲極其人性化的、混雜著恐懼、悲傷和某種決絕的幽光。它死死盯著劉老憨,不再嗚咽,而是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一種低沉而連續(xù)的、類似詛咒般的嗚嚕聲,不像狗叫,倒像是人在念咒。
劉老憨被那眼神和聲音弄得心里一毛,酒醒了一半,莫名升起一股邪火。“媽的,還敢瞪我?”他抄起墻角的搗衣棍,沒頭沒腦地朝黑子身上掄去!
棍棒落在肉上的悶響和黑子的慘叫聲在院子里回蕩。黑子不躲不閃,只是用那雙越來越亮的眼睛死死盯著劉老憨,嘴里那低沉的“嗚嚕”聲始終未停,仿佛在進(jìn)行某種儀式。
直到劉老憨打累了,啐了一口,回屋睡覺。黑子癱在地上,遍體鱗傷,氣息微弱,但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依舊亮得嚇人,依舊死死盯著劉老憨的屋門。
第二天一早,劉老憨起床,發(fā)現(xiàn)黑子已經(jīng)死了。不是被打死的,而是……它用自己的牙齒,硬生生咬斷了拴著它的那根小指粗的鐵鏈!斷口處參差不齊,沾滿了血和碎牙。黑子滿嘴是血,狗頭歪在一邊,眼睛圓睜,瞳孔已經(jīng)散大,但那份臨死前的執(zhí)念仿佛凝固在了里面。它的尸體旁,用血和泥土混合著,畫出了幾個歪歪扭扭、不成形狀的符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氣。
更讓劉老憨脊背發(fā)涼的是,黑子的嘴角,不是痛苦的下撇,而是微微向上彎起,形成一個極其詭異、充滿怨毒的“笑容”!
“死狗!死了還作怪!”劉老強(qiáng)壓住心悸,罵罵咧咧地拎起黑子的尸體,嫌晦氣,直接扔到了村外那條干涸的廢溝里,隨便找了點碎石爛草蓋了蓋,便不再理會。
他照常去殺豬,心里卻總覺得堵得慌,眼前時不時閃過黑子那帶笑的臉和地上那幾個邪門的符號。
當(dāng)天晚上,劉老憨的媳婦,那個平時唯唯諾諾的女人,在院子里收衣服時,突然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劉老憨跑出去一看,他媳婦直接挺地倒在院子中央,手里還抓著件衣服,人已經(jīng)沒了氣息。臉色青紫,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她倒下的地方,濕潤的泥地上,清晰地印著幾個帶血的狗爪?。∧亲τ『苄?,正是黑子那種半大土狗的尺寸,梅花狀,邊緣帶著暗紅色的血跡,一路從院墻根延伸到他媳婦腳邊,然后又折返,消失在院門外。
劉老憨頭皮發(fā)麻,渾身冷汗直冒。他想起了黑子臨死前的眼神和那個詭異的笑。
村里人聽說后,都竊竊私語,說這是黑子回來報仇了,那爪印是“索命印”。
劉老憨又怕又怒,第二天找了個鄰村的神婆來看。神婆在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看到那些若隱若現(xiàn)的血爪?。髅鳑]下雨,卻總是濕漉漉的),臉色大變,連錢都沒要,扭頭就走,只留下一句:“怨氣纏身,犬咒索命,七日之內(nèi),滿門……自求多福吧!”
劉老憨不信邪,覺得是巧合。他媳婦剛死,還得辦喪事。靈堂就設(shè)在正屋,棺材停在中間。
第三天,劉老憨那個游手好閑、同樣幫著偷過狗的兒子,晚上守靈時趴在供桌上打盹,天亮?xí)r被人發(fā)現(xiàn),脖子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著,斷了氣。他的臉上,殘留著極度的驚恐。而供桌下方的地面上,赫然又是幾個新鮮的血爪印,繞著供桌一圈,最后指向棺材。
第四天,劉老憨的老娘,八十多歲了,本來身體硬朗,聽到孫子的死訊,一口氣沒上來,也跟著去了。死前,她枯瘦的手指著窗戶,含糊地喊:“狗……黑狗……在笑……” 人們在她窗外的泥地上,再次發(fā)現(xiàn)了那串血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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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院子里開始被一種絕望的恐懼籠罩。幫忙的親戚鄰居都找借口溜了,只剩下劉老憨和他那個嫁到鄰村、聞訊趕回來的大女兒。
第五天,大女兒不信邪,堅持要留在娘家陪父親。夜里,她去茅房,好久沒回來。劉老憨壯著膽子去找,發(fā)現(xiàn)女兒倒在茅房外的矮墻邊,身子蜷縮,手里緊緊抓著自己的脖子,像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她的眼睛幾乎瞪出眼眶,而她的腳邊,依舊是那幾個清晰無比、帶著濕濘血跡的狗爪印。
劉老憨徹底崩潰了。他一個人躲在空蕩蕩、停著四口棺材的屋里,門窗緊閉,手里攥著殺豬刀,精神高度緊張。屋子里彌漫著死亡和香燭混合的怪味。
第六天夜里,風(fēng)雨交加。劉老憨縮在墻角,聽著外面狂風(fēng)呼嘯,仿佛夾雜著無數(shù)野狗的哀嚎和黑子那低沉的“嗚?!甭?。油燈忽明忽滅,映照著幾口棺材猙獰的影子。
他突然聽到一陣細(xì)微的、“嗒……嗒……嗒……”的聲音,像是有什么濕漉漉的東西踩在堂屋的地面上。
他猛地抬頭,心臟幾乎跳出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