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鉤，懸在紫禁城琉璃瓦上時，林翠翠指尖的胭脂盒“咔嗒”一聲合攏，仿佛也鎖住了今夜的不安。

  “這盒‘醉芙蓉’用了西域紅花，娘娘若連涂七日，必能壓過永和宮那位的風(fēng)頭?！彼故坠蛟诨圪F妃榻前，聲音穩(wěn)得聽不出波瀾。貴妃染著丹蔻的指甲掠過她捧上的瓷盒，卻突然傾身捏住她下頜：“若本宮的臉出了半分差池……”銅鏡映出貴妃眼底的寒光，“你那條商街，連同你弟弟的仕途，都會化作灰燼?！?br />
  子時更聲響過，林翠翠沿著宮墻疾步穿行。袖中一枚銀簪硌得生疼——那是上官婉兒黃昏時塞給她的，簪尾刻著“長春宮西閣”五字。

  西閣是荒廢多年的藏書處，蛛網(wǎng)密垂如鬼手。她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霉味撲鼻而來。上官婉兒正蹲在墻角，用絹帕擦拭一方松動的青磚?！澳銇砹??！彼^也不抬，“張雨蓮被扣在慎刑司了?！?br />
  林翠翠脊背一涼。張雨蓮今晨還笑著替她試新調(diào)的玉容膏，怎會……

  “有人在她房里搜出巫蠱人偶。”上官婉兒猛地掀開青磚，取出一本泛黃賬冊，“但真正的禍根，是這個?！辟~頁記載著近三年后宮胭脂水粉的采買明細，朱砂、鉛粉等物數(shù)量竟超出用度百倍?！岸喑龅牟牧先チ撕翁?？”林翠翠翻看的手在顫抖。婉兒冷笑：“制成毒胭脂，流入各宮主子妝奩。而經(jīng)手人署名——”她指尖點向末尾印章，“是你?！?br />
  窗外忽有腳步聲逼近。兩人吹熄燭火縮進書架陰影，只見兩名太監(jiān)提燈入內(nèi)，從梁上摸走一包物食?！爸髯臃愿?，明日務(wù)必讓那丫頭‘認(rèn)罪’?！钡驼Z隨風(fēng)散去，林翠翠咬住下唇。商街、弟弟、如今又添構(gòu)陷——她已成網(wǎng)中困獸。

  次日清晨，養(yǎng)心殿傳來口諭召林翠翠覲見。她跪在冰涼金磚上，聽見乾隆撂下茶盞的脆響?！半抻浀媚阏f過，”他聲音聽不出喜怒，“美妝之術(shù)是為女子悅己，非爭寵工具?！?br />
  “奴婢不敢忘?！?br />
  “那為何慧貴妃昨夜?jié)M面紅疹？”他擲來那盒醉芙蓉，“太醫(yī)驗出其中摻了毀容的毒芹汁。”

  林翠翠閉目深吸氣。賭這一刻了。

  “皇上可愿玩?zhèn)€游戲？”她忽然抬頭，眸亮如星，“請取貴妃妝臺所有胭脂，再尋十只白兔試妝?！鼻□久寄曀季?，竟真的抬手允了。

  半個時辰后，十只兔子腿腳抽搐倒地。二十盒胭脂僅三盒無毒——恰是林翠翠親手所制。

  “有人偷換貴妃的胭脂構(gòu)陷奴婢，但更可怕的是……”她展開上官婉兒給的賬冊，“大量毒胭脂已遍布后宮。若皇上不信，可查內(nèi)務(wù)府副總管劉忠的私宅?！?br />
  乾隆指節(jié)泛白。他忽然扯過她手腕拉至鏡前，銅鏡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爸离逓楹慰v你屢破宮規(guī)？”他氣息拂過她耳畔，“你這雙眼，像極了十年前雪地里給朕半個饅頭的女孩?！绷执浯浣┳　鞘窃饔洃浝锬：钠?。

  “但朕今日能護你，明日未必?！彼砷_手，聲沉如鐵，“劉忠背后是莊親王?！?br />
  三日后，劉忠溺斃御河的消息震動六宮。林翠翠立在商街新開的“玉顏閣”前，看百姓爭搶限量口脂。上官婉兒悄然而至，往她掌心塞了張字條：“劉忠妻昨夜懸梁，留了遺書?！?br />
  字條展開，僅一行血字：

  “下一個是你?！?br />
  狂風(fēng)驟起，吹散妝臺上一摞采購單。最底下壓著陳明遠的密信，墨跡被淚水暈開：

  “穿越裝置已修復(fù)，速定歸期?！?br />
  胭脂香氣繚繞間，林翠翠攥緊字條。鏡中倒影漸漸分裂成兩個身影——一個是跪接圣旨的穿越女，一個是將毒簪插進發(fā)髻的宮妃。

  遠處鼓樓傳來沉悶更聲。

  她輕聲自語：

  “游戲才剛剛開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