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山雪蓮萃取物》

  月光如水傾瀉在御船雕花的窗欞上，張雨蓮捏著象牙筷的手指微微發(fā)顫。對面和珅那雙細長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望過來，像兩把出鞘的薄刃。

  張姑娘既通文墨，不如以這金桂浮月為題，即興賦詩一首？

  宴席間霎時寂靜。上官婉兒在桌下猛地攥緊錦帕，林翠翠夾著的松鼠桂魚掉在碟中。陳明遠余光瞥見乾隆手中轉(zhuǎn)動的翡翠扳指突然停住——這和珅分明是要當(dāng)眾拆穿他們來歷不明的身份。

  奴婢...張雨蓮耳畔嗡嗡作響?，F(xiàn)代辦公室里那些財務(wù)報表在眼前飛舞，卻拼不出一句完整的七言詩。貨艙蘇醒那日撿到的《宋詞三百首》突然在記憶里翻開，她深吸一口氣：那便填一闋《鷓鴣天》吧。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清越的聲音在畫舫間蕩開，張雨蓮鬢邊滲出細汗，卻將李清照的詠桂詞背得行云流水。當(dāng)念到騷人可煞無情思時，乾隆忽然地擱下酒盞。

  和珅眼中精光暴漲：騷人！姑娘這是暗諷誰呢？席間侍衛(wèi)的刀鞘碰撞聲清晰可聞。林翠翠急得在桌下直踢陳明遠，卻見他忽然離席跪拜。

  啟稟皇上，這說的分明是前朝那些酸儒！陳明遠額頭抵著織金地毯，張姑娘家鄉(xiāng)有俗諺，說宋人見桂樹只道此木豈堪雕棟梁，哪及我朝慧眼識得桂子月中落的祥瑞？

  乾隆捻須的手頓住。上官婉兒立刻接話：正是呢，桂樹在江南又叫狀元花，張姐姐這首詞，原是想祝皇上南巡得遇賢才。她眼波流轉(zhuǎn)間，已將那本《宋詞三百首》悄悄踢進案幾帷幔深處。

  乾隆突然大笑，腰間玉佩瑯瑯作響，和愛卿這醒酒湯送得及時，該賞！侍女捧著青瓷碗魚貫而入，碗中湯藥泛著詭異的琥珀色。陳明遠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卻見上官婉兒已仰頸飲盡。

  林翠翠借著廣袖遮掩，將湯汁傾入袖中暗袋。忽然艙外傳來急促腳步聲，揚州鹽商總綱江春帶著寒氣闖入：稟皇上，西域進貢的雪肌散到了，說是...他瞥見陳明遠，聲音陡然壓低，與那幾位貴客帶來的脂粉方子頗有相似。

  張雨蓮手中的瓷勺地撞上碗沿。這所謂的雪肌散，分明是他們陳氏集團面膜的核心成分——天山雪蓮萃取物。

  回艙路上，林翠翠突然抓住陳明遠手腕：那醒酒湯...話音未落，她袖中暗袋突然滲出縷縷青煙，絲綢轉(zhuǎn)瞬腐蝕出蛛網(wǎng)般的破洞。上官婉兒臉色煞白，喉間泛起鐵銹味——方才她可是實打?qū)嵑认铝苏搿?br />
  陳明遠盯著江春離去的方向，月光將他身影拉得鬼魅般修長：面膜配方只有研發(fā)部...和三個月前離職的財務(wù)總監(jiān)知道。張雨蓮?fù)蝗粍×铱人云饋?，指縫間漏出幾片桂花形狀的血痂。

  遠處傳來更鼓聲，御船桅桿上，一只通體雪白的海東青正靜靜凝視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