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霸天那只踏在短發(fā)女孩胸口的皮靴，如同烙鐵般灼燒著每一個目睹者的神經(jīng)?？諝庵袕浡任?、女孩瀕死的抽氣聲，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懼。李招娣的笑容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愈發(fā)詭異。她慢悠悠地踱步到那堆撕碎的合同紙片旁，彎腰，用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慢條斯理地將它們一片片撿拾起來。

  “哎呀，你看你看，何苦呢？”她踱回痛苦蜷縮的女孩身邊，居高臨下，聲音甜膩得發(fā)膩，“年紀輕輕，火氣這么大。簽個字按個手印的事兒，非要鬧得大家都不開心?！彼龑⒛菆F揉皺的碎紙輕輕放在女孩沾血的臉上，像蓋上一塊骯臟的裹尸布。“去，給她拿張新的?！币粋€馬仔立刻又塞了一張協(xié)議到女孩幾乎失去意識的手中。

  “按吧，孩子，”李招娣的聲音帶著一種催眠般的魔力，“按了，就沒事了。南霸天大哥也是為你好，讓你早點明白這里的規(guī)矩。”

  那只沉重的皮靴終于挪開了一點縫隙。女孩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帶著血沫的抽吸，像溺水者終于浮出水面。極度的痛苦和死亡邊緣走過一遭的恐懼徹底碾碎了她片刻前的反抗。她的手指顫抖著，沾染著自己的血，摸索著，終于在乙方簽名處那個空白的位置，狠狠地摁了下去！一個模糊、暗紅的指印，像一個屈辱的烙印，留在了那張沾著血和淚的紙上。

  “這就對了嘛！”李招娣滿意地點點頭，臉上的笑容瞬間真實了幾分。她環(huán)視四周，目光所及之處，所有女孩都下意識地低下頭，瑟縮著身體?！霸撃銈兞?。排好隊，一個個來，很快的。按了手印，先去洗個澡，干干凈凈換身衣服，新生活就開始了！”

  南霸天冷冷地哼了一聲，像一尊移動的鐵塔，站在隊伍最前面充當監(jiān)工。馬仔們虎視眈眈地盯著每一個排隊上前的女孩。

  李凌波（王莉莉）排在靠后的位置。他低著頭，視線落在自己那雙粗糙的、沾著旅途灰塵的廉價運動鞋上，鞋面里還沾著一點泥土——這是精心偽裝的一部分。他竭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不讓胸腔里翻騰的暴虐氣息泄露分毫。掌心被自己掐出的月牙形傷痕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著他此刻的身份和任務(wù)。他必須忍耐，像一塊真正的頑石。他瞥了一眼旁邊仍在痛苦喘息、被人拖到墻角的短發(fā)女孩，又迅速收回目光，眼神深處是一片凍結(jié)的寒潭。

  隊伍在死寂和壓抑的啜泣聲中緩慢移動。李小花就在他前面兩個位置。輪到她了，她瘦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她死死攥著那張協(xié)議，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那些冰冷的數(shù)字上。南霸天不耐煩地敲了敲旁邊小桌子上的印泥盒。李小花嚇得一哆嗦，像被燙到一樣，飛快地把大拇指在印泥里胡亂一蘸，然后閉著眼，幾乎是撞一樣地把指印摁在了乙方簽名處。動作快得模糊不清，淚水糊滿了她的臉。

  馬仔粗暴地抽走她的協(xié)議，像扔垃圾一樣丟到旁邊一摞按完手印的紙上：“下一個！”

  輪到王玲玲了。她臉色依舊慘白，嘴唇被自己咬得幾乎出血。她看了一眼墻角那個痛苦呻吟的短發(fā)女孩，又抬眼看向南霸天那張兇戾的臉和脖頸上猙獰的蝎子刺青，最后目光定格在李招娣那張?zhí)摷俚男δ樕?。她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神里交織著憤怒、屈辱和尚未完全褪去的驚懼。她沒有哭，但那緊繃的下頜線和微微顫抖的手指暴露了她內(nèi)心的風暴。她深吸一口氣，像是要用盡全身力氣來對抗這巨大的羞辱。她沒有像李小花那樣慌亂，而是用沾了印泥的大拇指，在那個空白處，極其緩慢、極其用力地按壓下去，仿佛要將這張紙連同它所代表的一切骯臟都戳出一個窟窿。指印清晰、飽滿，帶著一種無聲的控訴。

  “磨蹭！”旁邊的馬仔低聲罵了一句，一把扯過她的協(xié)議。

  終于輪到李凌波（王莉莉）。他像個真正的鄉(xiāng)下丫頭，畏畏縮縮地走上前，眼神躲閃，手指都緊張得絞在一起。他笨拙地伸出右手大拇指，在印泥盒里小心翼翼地蘸了一下，整個過程帶著一種傻氣的遲鈍。他用大拇指在簽名處旁邊的空白地方戳了戳，似乎不確定位置，然后才慢吞吞地、歪歪扭扭地在那片空白上摁了下去。指印歪斜，邊緣模糊，顯得笨拙又隨意。南霸天冰冷的視線在他臉上掃過，沒有任何停留。馬仔同樣粗暴地抽走了他的協(xié)議。

  塵埃落定?！皞鶆?wù)”的枷鎖，以最野蠻的方式，套上了每一個人的脖頸。

  “好了！姑娘們！”李招娣拍拍手，笑容重新變得“熱情洋溢”，“手印按了，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先去洗洗干凈，換身新衣服，精神抖擻地開始新生活！宿舍在四樓，左邊是澡堂和廁所，右邊是宿舍。動作快點！”

  女孩們像受驚的羊群，被馬仔驅(qū)趕著，沿著那條散發(fā)著霉味和消毒水味道的狹窄樓梯向上爬。樓梯陡峭，墻壁斑駁脫落，扶手油膩膩的。一層、兩層、三層……每一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鉛。四樓到了。長長的走廊同樣燈光慘白，兩側(cè)是緊閉的、刷著劣質(zhì)綠漆的木門。

  左邊盡頭傳來隱約的水聲和更濃烈的潮濕氣息。馬仔粗暴地拉開左邊一扇沉重的鐵門：“都進去！快點洗！給你們十分鐘！洗干凈換衣服！磨蹭的后果自負！”

  一股混雜著劣質(zhì)香皂和濃重消毒水味道的熱浪撲面而來。門內(nèi)是一個較大的、墻壁和地面都貼著慘白色瓷磚的空間，被頭頂幾盞同樣慘白的燈泡照著，亮得刺眼，也冷得瘆人。室內(nèi)沒有隔間，只有沿著墻壁一圈安裝的冷水龍頭和花灑——這就是“澡堂”。角落堆著幾桶渾濁的漂漬液，氣味刺鼻。最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是，在墻壁中間靠近天花板的位置，赫然安裝著一個碗口大小的、黑色的監(jiān)控探頭！冰冷的鏡頭毫無遮掩地俯視著整個空間，如同窺視的眼睛。李凌波認識這種監(jiān)控探頭，畫面并不清晰，只能勉強看清五官，看不清皮膚細節(jié)，但也足夠讓他心驚膽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