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暖玉閣中
靖王府,暖玉閣。
這棟臨水而建的二層小樓,此刻被重兵層層把守。
樓內(nèi)藥香彌漫,混雜著血腥與某種清苦的草木氣息。蕭執(zhí)躺在一張暖玉雕成的床榻上,身下鋪著三層西域進(jìn)貢的雪貂皮,身上蓋著輕如蟬翼的云絲錦被。
可他的臉色,比錦被更白。
蘇晚已經(jīng)三天沒合眼了。
她坐在床邊矮凳上,握著蕭執(zhí)的手,指尖一遍遍輕觸他腕間脈搏。那脈搏微弱得如同冬日冰面下將死的游魚,每一次跳動都讓她心驚膽戰(zhàn),唯恐是最后一次。
太醫(yī)令每兩個時辰來診一次脈,每次都是搖頭嘆息。王府的庫房堆滿了從太醫(yī)院搬來的珍稀藥材——千年人參、成形首烏、雪山靈芝……可這些尋常人求之不得的救命圣藥,對蕭執(zhí)的傷勢卻毫無作用。
他的傷口早已在凌虛子殘魂的月華精粹下愈合,留下淡金色的疤痕??蓛?nèi)里的生機,仍在一點點流逝。
就像一盞油將耗盡的燈,燈芯尚在,火光卻越來越暗。
“王妃,您歇歇吧?!辟N身侍女紅袖端著參湯進(jìn)來,眼睛也是紅腫的,“您這樣熬著,身子會垮的?!?br />
蘇晚搖頭,接過參湯卻放在一邊:“星瀾閣主呢?”
“在樓上觀星臺。閣主說今夜星象有異,要徹夜觀察?!?br />
蘇晚輕輕點頭。她松開蕭執(zhí)的手,替他掖好被角,起身走到窗邊。
窗外是王府的后園,秋菊正盛,可園中無人賞玩,只有披甲侍衛(wèi)如雕塑般佇立。
三天了。
皇榜貼遍九門,懸賞令發(fā)往各州府,甚至通過商路傳往海外。
可關(guān)于“九轉(zhuǎn)還魂草”的消息,依舊渺茫。
她想起那夜在觀星臺,凌虛子殘魂最后的話。
“三日內(nèi)……若尋不到……大羅神仙……也難救……”
今天,是最后一天。
月色漸起時,樓梯傳來腳步聲。星瀾披著露水寒氣走進(jìn)來,臉色比三天前更蒼白,額間星紋黯淡無光。
“還是……沒有消息?”蘇晚問,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什么。
星瀾沉默搖頭,走到床邊,指尖懸在蕭執(zhí)眉心三寸,細(xì)碎的星芒如螢火般灑落。
片刻后,他收回手,眼中閃過深沉的憂慮。
“生機……只剩不到六個時辰了?!?br />
蘇晚身體晃了晃,扶住窗欞才站穩(wěn)。
“觀星閣的典籍中,真的沒有任何關(guān)于‘瀛洲’的記載嗎?”
“有,但都是虛無縹緲的傳說。”星瀾走到書案旁,攤開一張連夜繪制的海圖,“《山海經(jīng)》提及‘東海之外有大壑,壑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但千年來,無數(shù)方士出海尋覓,皆無果而返。有人說是海市蜃樓,有人說是結(jié)界遮蔽,更有人說……”
他頓了頓:“三仙山本就在人間,只是每隔三十年,其入口才會在特定時刻、特定海域顯現(xiàn)。而今年,恰是第三十年?!?br />
蘇晚猛地轉(zhuǎn)頭:“入口在何處?何時顯現(xiàn)?”
“不知?!毙菫懣嘈?,“典籍殘缺,關(guān)鍵幾頁早已遺失。我昨夜觀星,見東方青龍七宿中,房宿星光有異,隱約指向東海某處。但具體方位……天機混沌,無法推演?!?br />
房宿……蘇晚心中一動。
她快步走到蕭執(zhí)床邊,從他貼身衣物中取出那枚一直佩戴的玉佩。那是他及冠時,先帝所賜,正面雕龍,背面刻著生辰八字與星宿圖。
她將玉佩對準(zhǔn)燭光,仔細(xì)看背面的星圖。
“房宿……心宿……尾宿……”她喃喃自語,忽然睜大眼睛,“星瀾閣主,你看!”
星瀾湊近,只見在玉佩邊緣極不起眼處,有一行小如蚊蚋的刻字:
“房心之交,尾箕之畔,月滿潮生,仙門自現(xiàn)。”
“這是……海路指引!”星瀾呼吸急促,“房宿與心宿之間,尾宿與箕宿之畔……這是東海上的星位坐標(biāo)!‘月滿潮生’,今夜便是十五月圓,子時漲潮!”
他迅速在海圖上標(biāo)點,手指最終停在東海深處一片空白海域:“若推算無誤,仙門入口就在此處!可即便知道位置,沒有海圖,沒有向?qū)В诿C4蠛I险业酱_切地點,無異于大海撈針……”
“我有。”
一個虛弱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眾人回頭,只見太子蕭璟扶著門框站在那里。少年穿著素白常服,臉色蒼白,但眼神清明。他身后跟著兩名太醫(yī),顯然是一路強撐著從東宮趕來。
“璟兒!”蘇晚連忙上前攙扶,“你怎么來了?太醫(yī)說你要靜養(yǎng)……”
“皇嬸,我沒事?!笔挱Z輕輕推開她的手,一步步走到床邊,看著昏迷的蕭執(zhí),眼圈瞬間紅了,“皇叔是為了救我才……”
他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卷用油布包裹的物事,遞給星瀾:“這是今早,母后……母后生前托心腹宮女交給我的。她說若有一日,父皇或皇叔需要去東海尋找什么,便打開此物?!?br />
星瀾接過,解開油布。里面是一卷泛黃的羊皮海圖,邊緣已經(jīng)磨損,但圖上線條依然清晰,那是一條從東海之濱出發(fā),深入遠(yuǎn)洋的航線,最終點標(biāo)注著一座島嶼,旁書古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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