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瑯琊榜9
第九章 暗夜護蘇
梅長蘇和霓凰在醫(yī)館的相見,持續(xù)了整整一個時辰。
這一個時辰里,李蓮花和我守在院中的石桌旁,不敢走遠,也不敢靠近。炭盆里的火漸漸微弱,我們也沒心思添炭,任寒意一點點滲透進來。廂房的門始終緊閉,窗紙上映出朦朧的燭光,偶爾傳出壓抑的哭泣聲,又很快歸于寂靜,像被什么東西吞沒了。有時能聽到低低的說話聲,聽不清內(nèi)容,但語氣時而激動,時而哽咽,時而平靜如水。
時間在這份煎熬中過得格外緩慢。雪花又開始飄了,細碎的,無聲的,落在院中的青石板上,很快積了薄薄一層。李蓮花不時添茶,茶水早已涼透,我們卻一口未喝。飛流守在院門口,像一尊雪中的雕塑,一動不動,只有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黑暗。
當門終于打開時,已近亥時。霓凰先走了出來。她的眼睛紅腫得像桃子,臉上淚痕縱橫,有些地方被淚水沖刷得發(fā)紅,顯然這一個時辰里哭得很厲害。但她挺直著脊背,腳步雖然虛浮,卻沒有踉蹌。走出房門時,她抬手理了理微亂的鬢發(fā),深深吸了一口氣,像要吸進所有的勇氣。
她看見我,走過來,深深一禮,腰彎得很低,那是極重的禮節(jié)。
“白大夫,謝謝你。”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被砂紙磨過,但語氣里有種說不出的釋然,像放下了千斤重擔,“這十二年……我終于可以放下了。不是放下他,是放下那些猜測,那些恐懼,那些無休止的‘如果’和‘也許’?!?br />
“郡主……”我想扶她,她卻擺擺手,自己站直了。
“他告訴了我一切?!蹦藁瞬亮瞬裂蹨I,但這個動作讓更多的淚水涌出來,“火寒毒,江左盟,他這十二年是怎么過來的,還有他要做的事。我知道他現(xiàn)在不能認我,也不能娶我,甚至連多和我說話都要小心。但至少……我知道他還活著,知道他在做什么,知道他不是故意拋下我,這就夠了。真的,夠了?!?br />
我看著這個堅強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敬意。十二年的等待,換來的只是一個不能相認的相見,一個不能公開的身份,一個遙遙無期的承諾。但她沒有怨言,沒有質(zhì)問,只有理解和支持。這份愛,深沉得讓人心疼,也堅韌得讓人敬佩。
“郡主接下來打算怎么辦?”我問,聲音放得很輕。
“回云南?!蹦藁苏f,眼神望向南方,那里是她的家,她的責任,“我是穆王府的郡主,鎮(zhèn)守南境,護佑百姓,是我的責任。我會等,等他做完該做的事,等赤焰軍沉冤得雪,等他可以做回林殊。無論要等多久,一年,兩年,十年……我都會等。我已經(jīng)等了十二年,不在乎再等更久?!?br />
她頓了頓,轉(zhuǎn)過頭看著我,眼神懇切:“白大夫,請你好好照顧他。他的身體……比我想象的還要差。我知道他的病很重,知道他在忍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我看得出來,雖然他盡力掩飾,但他起身時扶了下桌子,說話時會不自覺地按著胸口……白大夫,求你,一定要治好他。”
“我會的?!蔽亦嵵氐攸c頭,“只要我在一日,就會盡力一日。”
霓凰又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感激,有托付,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羨慕我能光明正大地照顧他,能每日見到他。然后,她轉(zhuǎn)身,披上披風,戴上風帽,融進夜色和雪幕里,沒有回頭。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巷口,梅長蘇才從廂房里出來。他的動作很慢,扶著門框,在門口站了片刻,像在積蓄力氣。他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但眼神清明,沒有了之前的迷茫和掙扎,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她走了?”他輕聲問,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走了?!蔽艺f,“她說她會等你,無論多久?!?br />
梅長蘇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那吸氣聲里帶著壓抑的顫抖:“我欠她的,這輩子都還不清。這十二年,我讓她一個人承受了所有?,F(xiàn)在,還要讓她繼續(xù)等……”
“她不需要你還?!崩钌徎ㄩ_口,聲音沉穩(wěn)得像山,“她只需要你活著,好好活著,完成你要做的事,然后……去云南找她。她說了,不在乎等多久?!?br />
梅長蘇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么,但眼神里的堅定,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像淬過火的鋼。那眼神里有愧疚,有感激,更有不容動搖的決心——為了霓凰的等待,為了那些相信他的人,他必須成功,必須活著走到最后。
那一晚,梅長蘇在醫(yī)館留了很久。我們坐在爐邊,炭火重新添旺,茶水重新煮熱。他很少說話,大多數(shù)時間只是看著跳躍的火苗,像是在整理思緒,又像是在積蓄力量。飛流守在門口,藺晨后來也來了,四個人圍爐而坐,竟有種難得的安寧。
直到子夜時分,梅長蘇才起身告辭。他的腳步依然虛浮,但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棵在風雪中依然挺立的松。飛流扶著他,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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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這次見面,能讓他真正放下心結(jié)?!碧A晨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輕聲說,“這些年,他的心太苦了。苦得連藥都帶上了苦味?!?br />
“心結(jié)易結(jié)難解。”我說,“但至少,現(xiàn)在有人和他一起承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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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梅長蘇的身體狀況穩(wěn)定了許多?;蛟S是因為心結(jié)解開了一部分,或許是因為有了更明確的目標和支撐,他的精神狀態(tài)明顯好轉(zhuǎn),眉宇間的郁結(jié)散開了些,連帶著身體也恢復得快了些。給他診脈時,能感覺到脈象比之前平穩(wěn)有力,雖然依然虛弱,但不再像之前那樣紊亂無力。
我依然每日為他施針調(diào)理,重點放在溫養(yǎng)心脈、補益氣血上。藺晨也常來探望,帶來各種補品和藥材,變著法兒地給他調(diào)理。飛流還是那個沉默的影子,但看著梅長蘇的眼神里,多了幾分安心,少了幾分緊張。有時梅長蘇看書累了,飛流會默默遞上一杯熱茶;有時梅長蘇咳嗽,飛流會立刻去熬梨湯。那份細致入微的照顧,不像主仆,更像親人。
醫(yī)館的生意照常,甚至更忙了。年關(guān)將近,天氣寒冷,來看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