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qū)食堂的蒸汽漫過青石板路時，林羽正蹲在李家老宅的天井里丈量尺寸。青灰色的地磚縫里嵌著青苔，丈量繩繞過百年石榴樹的樹干，在地面圍出個不規(guī)則的橢圓 —— 這是社區(qū)主任張姐特意留的 “試驗(yàn)田”，要把老宅院的閑置空間改造成靈草培育角。“這宅子住過七代人，” 張姐擦著雕花木門上的浮塵，門楣上 “耕讀傳家” 的匾額已有些斑駁，“老一輩愛在天井里種些薄荷、紫蘇，說能‘接地氣’。” 晨露從石榴樹葉尖滴落，在青磚上砸出細(xì)小的濕痕，像時光留下的標(biāo)點(diǎn)。

  古建保護(hù)專家周老師帶著卷尺進(jìn)來時，林羽正在繪制種植草圖。圖紙上，靈草與薄荷的種植區(qū)用不同顏色標(biāo)注，沿著墻角呈帶狀分布，“得順著老宅的排水坡度，” 周老師指著圖紙上的箭頭，“明清民居的天井都有‘四水歸堂’的講究，雨水順著檐角匯入天井中央，靈草得種在水流經(jīng)的地方，既得滋潤又不澇根?！?她翻開帶來的《營造法式》，泛黃的書頁上畫著類似的庭院布局，“古人早把草木與建筑的關(guān)系琢磨透了，咱們不過是拾人牙慧?！?br />
  社區(qū)的老人們聞訊聚在天井里。七十歲的陳大爺扛著竹制花架，架腿上還留著早年刻的 “民國三十八年” 字樣，“這架子當(dāng)年擺在商鋪門口，” 他用袖子擦著竹節(jié)，“現(xiàn)在給靈草當(dāng)‘樓梯’，讓藤蔓順著往上爬，不占地方。” 賣過草藥的王奶奶提著個陶罐，里面裝著曬干的陳皮與艾葉，“按老法子，新栽的花草得拌點(diǎn)陳土，” 她往陶盆里撒著碎屑，“就像給新生兒裹塊舊布，能定神?！?陽光穿過石榴樹的縫隙，在眾人忙碌的身影上織出金色的網(wǎng)。

  第一批靈草幼苗在正午的陽光下移栽。林羽用竹片小心翼翼地起苗，土坨完整得像塊褐色的印章，“《群芳譜》說‘移苗如移客，需帶故土’，” 他將幼苗放入陳大爺做的竹編盆，盆底墊著碎瓦片做排水層，“這些瓦片是從老宅屋頂撿的，帶著火氣，能防蟲害?！?周老師在旁用水平儀校準(zhǔn)花架，氣泡在玻璃管里微微晃動，“傾斜三度最合適，” 她調(diào)整著支架角度，“既能讓靈草多曬太陽，又符合古建‘順勢而為’的道理?！?br />
  午飯在社區(qū)食堂吃的槐花面。面條上撒著新摘的香椿碎，是張姐從老街巷的墻頭摘的，“這些‘野生’的草木比人種的潑辣，” 她給林羽添面時笑著說，“就像咱們社區(qū)的老人，看著不起眼，能耐大著呢?！?陳大爺啃著饅頭說起往事：“抗戰(zhàn)時糧食緊張，整條街的人就靠天井里種的南瓜、蘿卜活命，” 他指著墻角的位置，“那里以前是個小菜畦，救過不少人的命?！?林羽望著那片即將種滿靈草的地方，突然覺得所謂 “傳承”，就是把救命的本事變成生活的詩意。

  下午的改造遇到難題。老宅的墻角有處滲水，靈草幼苗剛栽下就蔫了葉尖，周老師用探針插入墻體，抽出時帶著潮濕的白灰，“墻內(nèi)的夯土遇水軟化了，” 她眉頭微蹙，“得先做防潮處理，不然別說靈草，墻體都要出問題。” 林羽想起澤豐村的 “灰漿防潮法”，讓陳大爺找來生石灰與桐油，按 3:1 的比例調(diào)成糊狀，“這是老祖宗修糧倉的法子，” 他用竹片將灰漿抹在墻根，“既能防潮又透氣，比水泥好?！?王奶奶在旁邊燒艾草，青煙繚繞中，她說這是 “驅(qū)潮氣” 的老規(guī)矩，草木的香氣能滲入墻縫。

  社區(qū)的孩子們放學(xué)后涌進(jìn)天井。穿校服的小姑娘指著靈草葉片上的絨毛問東問西，戴紅領(lǐng)巾的男孩則對竹編花盆興趣濃厚，“陳爺爺，這竹子上的字是你刻的嗎？” 陳大爺放下手里的活計，拉著孩子的手在竹片上比劃：“這叫‘陰刻’，得順著竹纖維的方向下刀，” 他突然來了興致，“明天教你們用竹篾編小籃子，給靈草當(dāng)‘小房子’?！?林羽看著孩子們圍著靈草嘰嘰喳喳，突然覺得老宅的天井變成了座微型學(xué)堂，草木是課本，老人是老師。

  傍晚的霞光給老宅鍍上金邊時，周老師的團(tuán)隊完成了防潮層的處理。林羽蹲在墻角觀察靈草，蔫了的葉片已經(jīng)重新舒展，新葉的邊緣泛著健康的嫩紅，“你看，” 他指著葉片上的水珠，“墻里的潮氣被引出來了，剛好滋潤根系?！?張姐端來剛熬好的綠豆湯，粗瓷碗沿印著 “為人民服務(wù)” 的字樣，“社區(qū)的年輕人聽說要搞‘庭院經(jīng)濟(jì)’，都想捐些舊花盆，” 她喝著湯說，“有個做設(shè)計的姑娘，說要把老醬油瓶改造成靈草盆，既好看又有念想?！?br />
  晚飯前的空閑，林羽跟著陳大爺逛老街巷。青石板路被歲月磨得發(fā)亮，兩側(cè)的老房子擠擠挨挨，墻頭上探出野薔薇的枝條，窗臺上擺著用罐頭瓶種的蒜苗?！叭栐旱睦蠌垥鲋窕h笆，” 陳大爺指著扇虛掩的門，“五號院的李嬸種的紫蘇最好，能治感冒。” 走到巷尾的雜貨店，老板正用舊茶缸泡著薄荷水，“給林老師嘗嘗，” 他遞過杯子，“這薄荷長在店門口的臺階縫里，沒人管反而長得旺，就像你們的靈草。”

  小主，

  夜里的老宅格外安靜。林羽在天井里搭了張竹床，躺著看石榴樹的枝椏在月光里晃動。周老師帶著紅外測溫儀來檢測墻體溫度，數(shù)據(jù)顯示防潮層內(nèi)外溫差達(dá) 5℃，“效果比預(yù)期的好，” 她收起儀器，“明天可以在隔壁的王家宅院擴(kuò)大種植了?！?遠(yuǎn)處傳來社區(qū)活動室的音樂聲，是老人們在跳廣場舞，熱鬧的旋律與老宅的靜謐形成奇妙的和諧。林羽摸出筆記本，借著手機(jī)光寫下：“老宅的靈草教會我，傳統(tǒng)不是守舊，是在時光里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就像這石榴樹，扎根百年仍能結(jié)果?！?br />
  第二天清晨，竹藝師傅帶著徒弟們來了。他們帶來的竹料堆在巷口，青皮竹、楠竹、毛竹分門別類，“按陳大爺說的樣式做花架，” 師傅用砍刀劈開根竹筒，截面的竹節(jié)像朵綻放的花，“老宅子的木料講究‘因材施用’，竹子也一樣，細(xì)的編籃，粗的做架。” 林羽和孩子們在旁幫忙，小姑娘們學(xué)著削竹篾，手指被劃破了也不吭聲，男孩們則用砂紙打磨竹架，揚(yáng)起的竹屑在晨光里像金色的粉塵。

  周老師的團(tuán)隊開始測量王家宅院的結(jié)構(gòu)。這座老宅有個獨(dú)特的 “回” 字形天井，中間的方池里還留著石雕的魚紋，“這里以前是養(yǎng)魚的，” 社區(qū)的老人回憶道，“雨水匯到池里，既好看又能救火?！?林羽望著干涸的池底，突然有了主意：“把靈草種在池邊的臺階上，” 他畫出草圖，“讓根系順著池壁生長，既利用了空間，又能吸收池底的潮氣，就像古人‘魚菜共生’的智慧?！?br />
  中午的社區(qū)市集設(shè)在巷口的空地上。林羽和老人們擺了個 “靈草科普攤”，竹筐里放著不同生長階段的靈草，旁邊擺著《太初規(guī)則》的手抄本。穿旗袍的阿姨拿起株靈草仔細(xì)端詳：“這草跟我外婆種的‘安神草’很像，” 她說著眼睛亮起來，“小時候頭疼，外婆就用它煮水給我洗額頭，比吃藥管用?！?王奶奶接過話茬，講起各種草木偏方，圍聽的人越來越多，青石板路上很快排起長隊。

  下午的移栽工作在王家宅院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