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愈發(fā)昏暗，只有門口透進的一點微弱天光。凌初瑤不再猶豫，挽起袖子，決定動手。

  她記得小末教程里的步驟：先引燃易燃物，再小心添加細柴，最后放入主柴。

  她蹲下身，從孩子撿回的那小堆柴火里，挑出最細軟的茅草和幾根相對干燥的細樹枝，塞進灶膛。然后拿起火石和火鐮——這兩樣?xùn)|西還是原主記憶里的印象，實物入手冰冷粗糙。

  “咔噠……咔噠……”

  火石撞擊，迸射出幾點微弱的火星，落在干草上，連個煙都沒冒起就熄滅了。

  凌初瑤眉頭都沒動一下，調(diào)整角度，再次撞擊。

  “咔噠……咔噠……咔噠……”

  火星零星濺落，偶爾有一兩點沾上茅草，也只是留下一個微不可察的黑點，隨即熄滅。灶膛里除了幾根亂糟糟的柴草，沒有任何變化。

  【分析：引火物干燥度不足，環(huán)境濕度偏高，火星持續(xù)時間過短，無法達到燃點。建議尋找更佳引燃物，或改善通風(fēng)?！啃∧┑碾娮右衾潇o地分析著失敗原因。

  凌初瑤沒說話，放下火石，拿起一根細柴，試圖用更原始的方法——鉆木取火。她的動作標準，力度均勻，遠超普通農(nóng)婦，但受限于這具身體的力氣和那潮濕的木柴，磨了半晌，除了手指被磨得發(fā)紅，連點煙都沒冒出來。

  耐心漸漸耗盡。在末世，一個響指就能燃起烈焰，何曾受過這種憋屈？

  她抿緊唇，將灶膛里的柴草胡亂塞得更緊些，再次拿起火石，近乎發(fā)泄般地用力一劃！

  “嗤啦——”

  一大簇火星猛地濺出，有幾顆終于落在了被壓實了些的茅草上。

  一絲極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青煙裊裊升起。

  凌初瑤眼神一凝，立刻俯下身，湊近灶口，小心翼翼地、極其輕微地吹氣。

  “呼……呼……”

  煙氣似乎大了些，隱約能看到一點暗紅色的光點在茅草中閃爍。

  有希望！

  她繼續(xù)吹氣，動作放得更加輕柔。

  然而，那點紅光頑強地閃爍了幾下，非但沒有擴大，反而在吸入更多潮濕空氣后，掙扎著，不甘心地……熄滅了。

  與此同時，被攪動起來的、混合著柴草灰塵和未充分燃燒煙粒的黑煙，猛地從灶膛里倒灌出來，撲了她一臉！

  “咳！咳咳！”凌初瑤被嗆得偏過頭，一陣劇烈的咳嗽，眼淚都差點飆出來。臉上恐怕也沾上了煙灰。

  灶房里頓時煙霧彌漫，視線都變得模糊。

  就在這時，院門口傳來一聲又驚又怒的呵斥：

  “天爺！你這是要燒房子還是怎地？！”

  話音未落，江氏一陣風(fēng)似的沖了進來，她被這滿屋的濃煙嚇了一跳，待看清蹲在灶前、一臉狼狽咳嗽著的凌初瑤，以及那冰冷依舊、連個火星子都沒有的灶膛時，臉上的表情簡直精彩紛呈。

  驚愕，嫌棄，還有一絲果然如此的鄙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個懶貨裝不了多久！”江氏拍著大腿，氣得聲音發(fā)尖，“連個火都生不著，你還能干點啥？弄這滿屋子烏煙瘴氣，是想把我們都嗆死嗎？”

  凌初瑤止住咳嗽，用手背擦了下眼角嗆出的生理性淚水，站起身。她沒有理會江氏的指責，目光越過她，看向灶房門口。

  只見冷君睿和冷君瑜也被動靜吸引，扒在門框邊，兩雙眼睛緊張地望著里面?？吹剿凉M臉煙灰、眼眶發(fā)紅的狼狽樣子，冷君睿眼神閃了閃，拉著弟弟悄悄往后縮了半步。

  江氏罵罵咧咧，卻也看不下去這滿屋的煙。她一把推開凌初瑤，自己蹲到灶前，一邊麻利地將灶膛里那些被凌初瑤塞得亂七八糟的柴草掏松些，留出通風(fēng)道，一邊沒好氣地數(shù)落：“生火是這么生的嗎？柴塞那么死，氣兒都不通，神仙也點不著！看你那笨手笨腳的樣子……”

  她絮叨著，手下卻沒停，重新整理好引火物，拿起火石。

  “咔噠！”

  熟練的一擊，火星落入蓬松的干草中。

  她俯身，用手小心地攏著，輕輕吹氣。

  一下，兩下……

  一絲火苗“噗”地竄起，迅速蔓延開來，貪婪地舔舐著細柴，橘紅色的光暈瞬間驅(qū)散了灶膛口的黑暗，也映亮了江氏帶著嫌棄卻又隱含一絲自得的臉龐。

  火，生起來了。

  江氏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斜睨了一眼站在旁邊、面無表情看著火焰的凌初瑤，哼道：“看著點！下次再這樣，全家都得跟你喝西北風(fēng)！”

  說完，她又瞥了一眼門口兩個穿著新衣、干干凈凈的孫子，眼神復(fù)雜地嘟囔了一句什么，轉(zhuǎn)身走了。

  灶房里，只剩下噼啪燃燒的柴火聲。

  凌初瑤站在逐漸明亮的灶火前，臉上被火光映得明暗不定。她看著那跳躍的火焰，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因為嘗試鉆木取火而有些發(fā)紅的手指。

  生火，失敗。

  但至少，灶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