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一次談心
村莊的壯丁們回來了,原本因勞力短缺而顯得有些暮氣沉沉的村落,又注入了活力。
人聲、犬吠、鐵器敲打聲,重新織成了熱鬧的網(wǎng)。
這本是好事,意味著生活回歸正軌。
但也意味著,我們這群臨時工的活兒,干到頭了。
沒有一份工作是永遠(yuǎn)的。
這個道理我懂,阿力他們,在接過最后那點微薄工錢時,眼神黯淡,想必也懂了。
更讓人心里發(fā)沉的是那無形的隔閡。
村民們臉上客氣而疏離的笑容,交接物品時下意識縮回的手,孩子們被大人低聲告誡不要靠近……
這些細(xì)碎的舉動,比直白的指責(zé)更傷人。
阿力他們曾經(jīng)的作為,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們隔絕在正常的生活之外。
信任這東西,碎了就是碎了,修補(bǔ)起來,談何容易。
果然,沒過兩日,從璃月港快馬加鞭送回的信件,徹底澆熄了最后一點僥幸。
是我之前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向幾家相熟的貨棧寫的推薦信,希望能給這些人謀個相對穩(wěn)定的差事。
信寫得很委婉,用詞客氣周到。
但核心意思明確。
抱歉,風(fēng)險太大,不敢用。
我理解。
貨棧老板們不是開善堂的,他們要對自己的生意負(fù)責(zé)。
我作為推薦人,必須如實說明這些人的過往,否則就是坑害雇主。
而結(jié)果,就是眼前這疊冰冷的拒絕函。
貨棧老板們寧可信其有,不愿冒一絲風(fēng)險。畢竟,璃月最不缺的就是手腳干凈、身家清白的勞力。
哪怕這些人如今看起來多么想改過。
采藥和編竹筐,成了眼下唯一的收入來源。
院子里堆積的竹制品越來越多,歪歪扭扭,形態(tài)各異。
都是他們笨拙的努力。
王樂平他們每日天不亮就上山,傍晚才帶著或多或少的草藥和一身疲憊回來。
可光是采藥,如何能維持穩(wěn)定的供貨?
藥材生長需要時間,采摘更有講究,這般涸澤而漁,這片山頭的資源很快就會被耗盡。
更何況,他們對藥理一竅不通,有時連藥草和野草都分不清。
我看著那堆越來越高的竹簍,心里清楚,這些東西賣出去的錢,恐怕連還清游潛瀨那邊利滾利的債務(wù)的零頭都不夠。
焦慮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
清理廢棄區(qū)域?
這在死域頻發(fā)的須彌是份正經(jīng)工作,可璃月地脈穩(wěn)定,哪有那么多特別的死域需要處理。
加入千巖軍?
那更是天方夜譚,光是“家世清白,品行端正”這一條,就直接把他們擋在了門外。
幫人跑腿呢?
我試著去鎮(zhèn)上打聽,結(jié)果依舊。
一旦得知是那群前盜匪,原本有需求的人也都連連擺手,眼神里帶著警惕和一絲不贊同。
甚至有好心的鎮(zhèn)民私下勸我:“姑娘啊,好孩子,你是好心的,我們都看得見??赡銥槭裁匆@么幫他們呢?他們是壞人啊,做了錯事,就該受到懲罰?!?br />
“每個人都該為自己做的錯事負(fù)責(zé),他們也不例外。你別累著自己了,他們不值得?!?br />
“你幫了他們,那些曾經(jīng)被他們搶過嚇過的人,又該怎么想?”
我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言語如此蒼白。
值得嗎?
我也不知道了。
一路走來,從納塔到稻妻,再到璃月,我像個不停旋轉(zhuǎn)的風(fēng)車。
為不同的人、不同的店打工。
我行走在人間煙火里,看夠了純粹的光如何墮入深谷,凝結(jié)成濃得化不開的陰影。
也見識了那些身處陰影的存在,如何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折射出微弱卻真實的溫度。
就像生銹的鐵器縫隙里,偶然開出那微弱善意的花。
若真有神明設(shè)立法庭,審判世間靈魂,我想,我已無法為任何一方作絕對的證言。
因為我見過,深淵的烈焰也曾溫暖過一只凍僵的手。
也聽過,天堂傳來的圣歌,如何在某些時刻催生出更深的絕望與瘋狂。
是非對錯,簡單的二元論,在這復(fù)雜的人世面前,顯得如此單薄無力。
夜色濃稠,黑到看不清行走的人。
黑夜幾乎要將院子里那些沉默的竹簍吞噬。
他們心里都清楚吧,清楚這些努力如同杯水車薪。
可除了這樣,他們還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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