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扇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木門前，我抬頭看著門楣上掛著的牌匾。

  游家大院。

  黑底金字，字體端正，甚至透著一股書卷氣。

  我后退兩步，左右張望了一下，又核對了手中記下的地址。

  沒錯，翹英莊萍水街，是這里。

  可這……未免也太不起眼了。

  若非牌匾明明白白寫著，我?guī)缀跻詾檫@只是某戶尋常人家的居所。

  青磚墻，瓦片頂，門廊下還放著兩盆半蔫不蔫的綠植，透著一種疏于打理的隨意。

  這和我預(yù)想中，能讓漢斯老板那種直腸子都幫忙引薦且在當?shù)芈暶@赫的富商宅邸，實在相去甚遠。

  難怪我問路時，那些路人的反應(yīng)如此耐人尋味。

  有老者搖頭嘆氣：“姑娘啊，瞧你年紀輕輕，別想不開往那兒去啊?！?br />
  有婦人欲言又止，壓低聲音：“我不能多說，你是外鄉(xiāng)人吧？八成是被騙了，快回去吧?！?br />
  也有零星幾人面露感激：“游老板？他是好人啊，多虧他幫忙，我家的難處才過去?！?br />
  褒貶不一，兩極分化。

  漢斯老板，以我對他的了解，絕非奸惡之徒，他讓我來，多半是覺得這位游老板真能給我提供些機會，或者純粹是對方的請求他不得不拒絕。

  但眼下這情形，這游老板在翹英莊，顯然是個復(fù)雜人物。

  “嘰嘰……”團雀從我的包袱里探出腦袋，我低頭伸出手擼了擼它的腦袋，定了定神，抬手叩響了門環(huán)。

  銅環(huán)撞擊木門，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門很快開了條縫，一個穿著樸素的侍從探出頭，眼神里帶著詢問。

  “叨擾了，我找游老板。是漢斯老板介紹來的，我的名字是……”我話音未落。

  侍從點點頭，側(cè)身讓我進去。

  院子里的景象和外面一樣，簡單，甚至有些冷清。

  幾叢疏竹，一口石缸，缸里的水還算清澈，養(yǎng)著幾尾不起眼的小魚。

  地面是青石板鋪就，縫隙里長著些青苔。

  整體看來，這宅子唯一的特色就是沒有特色，與大院二字實在不太匹配。

  “是苦荼小姐嗎？”

  一道溫和的聲音從前方的堂屋傳來。

  我循聲望去，只見一人站在廊下，正含笑看著我。

  他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衫，料子看起來普通，但很整潔。

  黑色的長發(fā)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幾縷碎發(fā)垂在額前，襯得膚色愈發(fā)白皙。

  他的五官生得極好，眉目清俊，鼻梁挺直，唇角天然帶著微微上揚的弧度，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親切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上的睫毛，竟是罕見的純白色，像覆了一層薄雪，與他墨黑的發(fā)形成了奇異的對比，平添了幾分脆弱和神秘。

  他看起來很年輕，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氣質(zhì)溫文爾雅，周身沒有絲毫商賈的銅臭氣，倒像是個飽讀詩書的文人。

  “游老板？”我試探著問。

  “正是在下，游潛瀨?！彼⑿χ呱锨?，動作自然地引我往屋里走，“快請進，小姐遠道而來，辛苦了。”

  他的態(tài)度熱情又不顯諂媚，熟稔得仿佛我是他多年未見的老友。

  難怪是生意人呢。

  堂屋內(nèi)的布置同樣簡潔，幾張黃花梨木的椅子，一張茶幾，墻上掛著一幅水墨山水畫，意境悠遠。

  他親自為我拉開椅子，又吩咐侍從上茶。

  “不必麻煩……”我客氣道。

  “貴客遠來未能及時迎接，這些自然是要的，”他笑容溫和，語氣卻不容拒絕，“這是沉玉谷本地產(chǎn)的冬茶，別有一番風味，小姐您定要嘗嘗?！?br />
  他親自將一盞清茶推到我面前，動作行云流水，“此茶未冬先采，故名早冬。是冬日的先聲，偷換秋末時序?！?br />
  我端起茶杯，借著氤氳的熱氣打量他。

  這人……若非先入為主地知道阿力他們被坑得有多慘，我?guī)缀跻詾檠矍斑@位是個光風霽月的君子。

  這皮囊，這氣質(zhì)，太具有欺騙性了。

  實在是……狡詐。

  我在心里默默給他貼上了標簽。

  我低頭喝了一口茶。

  沉玉谷的茶自然不必多說。

  初入口，是凜冽的澀，一如不合時宜的鋒芒，刺破唇舌。

  “漢斯老板曾多次提起您，說您見識廣博，聰慧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庇螡摓|開口，聲音如同他泡的茶，溫潤熨帖。

  “是漢斯老板過譽了，”我保持警惕，斟酌著用詞，“我不過是個四處游學的學生，當不起這樣的稱贊?！?br />
  “游學？”他表現(xiàn)出恰到好處的好奇，“小姐想必是須彌人。是教令院的學者嗎？真是失敬。我一直很向往須彌的學術(shù)